第252章 有个地方叫糁潭(1)(1 / 2)

汉鼎 南海十四郎 8119 字 2019-09-23

 万里长江滚滚直下,沿岸城镇星罗棋布,荆州、鄂州、江州、金陵、润州等大城市散布其间,孕育着无数的人民。但是在光启二年的春天,这些大城市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乃是长江下游一个叫做糁潭的小城镇,鹰扬军和淮西军在此展开了反复的争夺,最终将这个地方变成血的城市。

糁潭是一个很小的城镇,也是江对面宣州的难民跑到江北自发形成的,没有围墙,只有几百间凌乱的建筑物,初步形成了小城镇的规模。糁潭紧靠着长江,对面就是宣州管辖的铜官县(即铜陵市),北方就是淮西军盘踞的庐江,西北方则是鹰扬军驻守的桐城,东北方向则是保信军盘踞的巢县、和州等地。因为战争阴云的笼罩,这个小城的居民已经全部撤离,只剩下驻守该地的鹰扬军将士。整个城镇显得非常的散乱,凌乱的建筑物一片的破败,外表都被江风吹成了灰白色。鹰扬军占领这里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却从来没有进行过认真的建设,不是不想,而是实在不行,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在这里都随时可能失去。

在军事家的眼中,糁潭这个地方价值非凡,可以同时威胁到淮西军控制的庐江、鹰扬军控制的桐城、保信军控制的和州等地,实实在在是一个四战之地。远的不说,糁潭最能威胁的两个城市,一个就是庐江,一个就是桐城。当初淮西军大举进攻桐城的时候,鹰扬军在糁潭突然登陆。从背后严重威胁到庐江的安全,马上迫使正在进攻桐城的淮西军撤退,淮西军大帅颜觉郦也因此死于非命,可见此地地重要性。始后,鹰扬军一直控制着这里,压制着庐江的淮西军,迫使庐江的淮西军不敢做出大的动作,直到最近鹰扬军兵力大举西调,庐江的淮西军才重新活跃起来。

漆黑的夜晚,没有月光。只有依稀的星光在闪烁,云层很厚,星光因此常常被云层阻挡。糁潭的周围,漆黑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寂静,异常的寂静,没有虫子地叫声,没有蚊虫鼠蚁爬行的声音。渀佛这里的一切生物,都完全消失了。又或者是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意识到了某种特别的情况,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来。只有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人地内心都在发抖。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打仗,实在是痛苦的事情,钢铁做成的甲胄,触碰到肌肉,那种刺骨的冰凉,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刘岱好像猎豹一样。悄悄的潜伏在围墙的后面,纹丝不动,两只眼睛散发着淡鸀色的光芒。在他的前面。隐约可以看到一点点地光亮,那是他精心营造出来的,为的是随时可以发现淮西军地进攻。在那片开阔地的后面,有越来越多的淮西军士兵集合。糁潭这里距离庐江实在太近了,简直就是在庐江的鼻子底下过日子,庐江的淮西军恨透了这个地方。自从过了元宵节开始,刘岱他们就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天晚上都紧紧的盯着淮西军的动静。稍有风吹草动,就是全军警戒地局面。刘岱深深相信淮西军肯定会在晚上发动进攻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兴许是在刘鼎的身边呆久了,已经形成了某种无意识的直觉。

在他的身边,还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鹰扬军士兵,他们同样躲藏在围墙的背后。紧张而谨慎地凝视着前方地黑暗。他们每个人都有两种武器。一种是蛇脊长弓,一种是横刀。刘岱带领的这支部队。算不上鹰扬军地精锐,他们大多数都是年底前才入伍的新兵,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各地的难民。他们使用的武器,除了极少数军官的之外,也是其他精锐部队淘汰下来的蛇脊长弓和横刀,由此可以推测他们在鹰扬军中的地位。当然,刘岱本人使用的武器,质量肯定是一流的。

刘鼎身边的鬼雨都战士,只要是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都受到了重用,他们就好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不断的绽放到其他部队里面去,成为支撑部队的骨干,同时将打不死的刘鼎精神深深的铭刻在每个鹰扬军战士的脑海中。刘岱和刘虎他们一样,都是第一批接受刘鼎严格训练,然后又从鬼雨都到其他部队担任指挥官的人员,刘虎在飞营担任甲旅旅帅,刘岱却成了独立部队的指挥官。他现在指挥的这支部队,暂时隶属于李天翔的指挥,可是却不在李天翔的忠字营战斗序列里面。

糁潭的地方很小,容不下太多的兵力,因此只有刘岱带领的两百人,其实就算糁潭地方很大,刘岱也无法增加多少兵力,因为鹰扬军实在是腾不出更多的兵力了,鹰扬军两面开战,兵力使用已经到达了极限,甚至连刘岱这支部队,其实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还没有明确的归属。这让刘岱隐隐间感觉到有点不爽,渀佛自己是被打发了,是被抛弃了,又感觉上面好像有放弃糁潭的意思,要不然怎么只安排两百人死守糁潭?两百人可以死守糁潭么?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从来到糁潭以后,刘岱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将这个地方守住,除非是自己死了,否则淮西军休想踏入糁潭半步。这时候的刘岱,还没有接到杨鹭飒在西路取得重大胜利的消息,整个桐城前线的鹰扬军军官,都感觉自己肩头上的压力非常大。对于他来说,关注来自北方的庐江淮西军是最重要的,而糁潭,刚好位于庐江的侧翼,这是庐江的淮西军绝对不敢小觑的。

鹰扬军从上到下,都深深的知道,在淮西军南下黄州的时候,庐江的淮西军肯定会有大动作,他们肯定会向桐城发起猛烈的进攻。试图东西夹击,一举歼灭鹰扬军。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从淮西军南下黄州以后,庐江地淮西军就加强了周边地区的控制,源源不断的斥候队伍,一步一步的蚕食着鹰扬军控制的区域。鹰扬军的斥候,主力都抽调了蕲黄两州,斥候大队长狄火扬也到了蕲黄前线,在桐城前线剩下的斥候兵数量不多,袁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得不逐渐的收缩斥候的侦察范围。

淮西军的斥候步步进逼,最终完全压制了袁羚带领地鹰扬军斥候,现在糁潭外面三十里外的区域,全部都是淮西军的控制范围,淮西军在这些地方进行兵力上的调动,鹰扬军是根本不知道的,到底有没有更多的淮西军到达庐江。有没有更高级的淮西军军官到达庐江,刘岱他们也是不知道地。这也是刘岱如此谨慎的原因,他潜意识里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庐江的危险越来越尖锐了。糁潭不是一个坚固设防的城市,如果淮西军在三十里外的地方集结,然后发起大规模的进攻,糁潭经受的考验将会非常的严峻,故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大意。

“指挥,你说淮西军真地会来偷袭我们吗?”黑暗中,有战士低声的问道。声音微微有些发抖。看不到这个战士的脸色,但是刘岱想他地脸色一定会有点苍白,握着武器的手说不定也在悄悄的发抖。大战来临。鹰扬军招募了很多新战士,他们大部分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难民,他们还没有接受全面的训练,就不得不投入了战场。他带领的部队里面,这样的战士至少有四十人。不得不说,这是一桩比较悲惨的事情,残酷地事实表明,他们这样的战士。在战场上的存活率是非常低的。

“会。”刘岱不动声色的说道。与其隐瞒敌情,欺骗对方,还不如直言相告,让对方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既然来到了战场上,就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要有豁出去的决心。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来。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到处都在打仗。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地。除非自己愿意像狗一样活着。但是在淮西军统治地区域内,就算想像狗一样活着也不可能。他们就像田地里的麦子,是要随时成为别人地口中餐的。

在刘岱的面前,摆放着一捆解开了绳子的箭镞,这些全部都是鹰扬军淘汰下来的雁翎箭,数量非常多。现在鹰扬军的大部分部队,都使用了精钢箭头,穿透力和杀伤力都更强,只有糁潭这里的鹰扬军使用的还是这种古老的生铁箭头。这种生铁箭头的唯一好处,就是鹰扬军可以尽情的挥霍,不用理会成本的多少。在这样的黑暗中,如果淮西军发动进攻,鹰扬军可以不管前面有没有目标,都尽情的施放一通。事实上,李天翔对刘岱交代任务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他们的目标就是将全部的箭镞都射出去。

在糁潭的周围,都加强了防御工事,前面的空地上插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铁棍,这是防止敌人的竹梯和云梯前进的有效工具,如果淮西军扛着竹梯又或者是云梯,他们肯定会被这些深深插在地上的铁条阻拦的,这些没有规则的铁条,刚好挡住了直线前进的道路,云梯和竹梯在这种混乱的梅花阵里面,都是无法转过弯来的。这个奇怪的梅花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有力的阻挡敌人骑兵的进攻,当然,这个用处暂时是发挥不上的,因为淮西军也没有成建制的骑兵。

糁潭原本这里是没有城墙的,周围都是非常空旷的度面,可是他们愣是用两个月的时间,在糁潭的核心周围,垒砌了一道长长的围墙。尽管这道围墙只有两丈多高,可是却非常的坚固,全部都是用石灰和石头堆砌而成的,有些地方就算用大铁锤都锤不烂。当然,这个围墙的保护范围,是非常有限的,只有糁潭的最核心区域,还有就是撤往码头的通道。鹰扬军只有两百来人,也不可能防守很大的区域,至于围墙外面,已经另外有人给淮西军准备了充足的礼物。

也许是等待的太久,也许是紧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也许是周围的空气实在是令人窒息,有些战士想要放松放松。没话找话地说道:“指挥,你说淮西军怎么还不来呢?”

刘岱看着远方的黑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会来的。他们要进攻桐城,首先就要占领糁潭,所以,他们一定会来的。你们听,今晚是不是显得格外的寂静?好像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兆,每次大战之前,四周都会显得格外的寂静。我想,淮西军很有可能就在今晚发起进攻。”

身边的战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呼吸明显地加重。看得出,他们都有点紧张,也许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他们的手心,他们的后背,都冒出了汗水。这是肯定的,每个刚上战场的新战士都会紧张。刘岱他们刚刚上战场的时候,同样显得紧张,刘岱甚至在战前还不断地往草丛里面跑,感觉总是有大便的意思,当他们经历了血腥的搏杀以后,就会慢慢的习惯,各种紧张的情绪也就没有了。好像刘岱现在,一点儿都不感觉到紧张,反而有点去赴宴的兴奋感。

尽管身边的新战士很多,大多数人都没有充足的战斗经验。但是刘岱相信,只要经历了糁潭的战斗,他们很快就会成熟起来的。无论多么严格地训练。效果都不如一场血腥的战斗令人更快成熟。当然,前提是他们经过搏杀以后,还能活下来。刘岱总是不愿意估计伤亡的问题,因为这是他不愿意面对地,糁潭的鹰扬军实在太少了,将要面对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敌人,就算是一颗铜豌豆,最后也会被淮西军敲碎。他们这些人,也许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既然要来,那就来的快点吧!”刘岱在内心默默的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