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都想得太多了，真正的古井婆婆根本没有眼睛。</p>
实际上，她也不是精灵，古井婆婆真的是一口古井。</p>
一口缠绕着无数墨绿树根的古井，井口隐约坐着一个半透明的模糊人影，人影下半部分呈扇形铺开，融入树根中。古井的吊绳锤在人影身后，远看像是吊着她的脖子。</p>
夏至和楚风翎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低声掰扯着这局算谁赢。</p>
“你看她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视力应该是正常的，两万拿来吧你！”</p>
“她连眼睛都没有，你也好意思说视力正常？”</p>
“看不到不能代表没有嘛，你看她也没鼻子，你说她靠什么呼吸？”</p>
“嗯……树根？”</p>
精灵少女“嘘”了一声，提醒道：“你们会吵到古井婆婆的。”</p>
古井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女声：“无妨，小羚，你先回去吧。我与客人们单独聊聊。”</p>
精灵少女欠了欠身，大步离开。</p>
“我等你们有段时间了。”古井婆婆说，“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知道你们找它的理由，知道你们为了找它编出来的说辞，也知道找到它后你们会做什么。”</p>
红姐新奇地看着人影：“你还真能预言啊？帮我看看我的未来呗？”</p>
古井上的人影伸出手，北殷红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p>
一股白雾从井内喷出，吹散人影。古井婆婆本就空灵的声音在白雾的加持下变得更加缥缈。</p>
“生于尸山血海的战鬼回到了战场，牵挂的孩子长成大人，了无遗憾，不枉此生。”</p>
小花眨了眨眼，低声跟陈浩说：“这怎么听着像是会死的意思？”</p>
“可能是加班加太多……猝死了？”陈浩小声道。</p>
北殷红早已过了长禄境，高深的修为保证她寿数无限、容颜永驻，没有自然死亡的可能，但依然逃离不了受伤生病带来的非自然死亡。</p>
不过红姐本人似乎不怎么介意，乐呵呵地收回手，说：“听不太懂，应该是我不会做一辈子乙方的意思。让，你也试下？”</p>
西门让摆手拒绝：“还是算了，我的结局我心里有数。”</p>
心里没那么有数的陈浩走过去，忐忑地把手放在古井婆婆的手上。</p>
古井婆婆再次吐出一口白雾，说：“立于高台之上，受人崇敬，身边却空无一人。”</p>
陈浩茫然地盯着井口：“所以我拿到神都户口了吗？”</p>
问题问出的那一瞬间，陈浩感觉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穿透白雾与人影锥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的躯壳钻开，近距离观察他的灵魂。</p>
“这将取决于你的选择，是选择重拾少年时的初心，还是追随父亲的脚步。”</p>
听到“追随父亲的脚步”，陈浩顿觉恶心得像吞了只苍蝇，缩回了手。</p>
红姐欲盖弥彰地用手捂着嘴，悄声问夏至：“他和他爸爸关系很差吗？他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喂。”</p>
夏至也用手捂着嘴，装作语重心长地说：“他爹是那谁，陈泽一。生而不养抛妻弃子，难得回次家就是言语打压儿子。老婆死了直接把儿子送孤儿院，儿子还不容易熬出头来了神都，还差点因为老子犯下的罪被处死。”</p>
“唉呀妈呀，这还不如吃屎轻松呢。”红姐想到什么，愣了一下，“那他这种情况没法考公啊……”</p>
“嘘，我们都没跟他说，有编制可是他的梦想之一。”夏至看着正在接受西门安慰的陈浩，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所以我寻思着回去就让他认祖归宗回夏氏一族，找个还算宽厚的表舅认他做干儿子，应该能糊弄过去。”</p>
花辞跃跃欲试地上前，得到的语言却十分简短：</p>
“你守护住了你所在乎的一切。”</p>
小花傻眼地看着她，问道：“什么意思？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祥？”</p>
古井婆婆不再回答，小花只得悻悻退到一边。</p>
“没事的，活着应该也能守住。”陈浩安慰道，拍了拍她的肩。却因为力道没控制好把她拍了个踉跄。</p>
小花龇牙咧嘴地揉着被拍疼的肩，完全不真心地笑道：“我谢谢您啊，我活着守护住了估计也被您拍死了。”</p>
轮到夏至时，古井婆婆沉吟数息，道：</p>
“你将经历三次死亡，于青阳之下、神墓之巅，享众神祭拜。”</p>
“……你是在说我死了以后的事吧？死了三次，最后一次死得光荣死得伟大，过年有两位以上的神给我送苹果，是这个意思吧？！”</p>
古井婆婆依旧不答，夏至从空间石里抽出一把银斧就要砍树根：“什么江湖骗子，说的都是鬼话！”</p>
楚风翎急忙拦住她：“你别急眼！等她看完了我的未来再砍也不迟！”</p>
夏至“嘁”了一声，勉强收起斧子，不服道：“我倒要听听你怎么个死法。”</p>
楚风翎把手放上去后，古井婆婆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吐出口白雾，说出一句比花辞的语言还要短的话：</p>
“有始无终，变数也。”</p>
“有多变数？能把大暑的死亡次数从三次增加到六次吗？”</p>
“小心我给你踹井里咯，死银毛。”</p>
“好啦，干活时间到，不要吵架！”红姐拍了拍手，熟练地在两人头上各敲一下，并把他们拖离了危险的井口。</p>
她对古井婆婆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不会告诉我们祥章柱的位置了吧？”</p>
“你也不需要我告诉你们，祥章柱的位置已经在地图上表明了。”</p>
“那个红圈的范围画得太大了，我需要一个更精准的位置。”</p>
“祥章柱高如乔木，只要到了那里，你们就能发现。”</p>
红姐狐疑地看着她：“竟然这么直接地告诉了我们，你不会在使诈吧？祥章柱被毁，祷春森林不也会跟着毁灭吗？”</p>
古井中传出一声幽幽叹息，凄然道：“你们仔细看看这片森林吧……祷春森林早就毁灭了。绝望已经完全侵蚀了这里，只是多数人尚未察觉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