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沉默了一会儿，对于这个女儿，他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从怜挲出生的那一天，昊天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血脉，但那时候他刚继位，各方势力都还没有平稳，急需飞禽一族巩固。昊天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藏在那片墨色眸子的清明之中，他做着优柔寡断的天帝，实则内心非常痛苦，说与不说都将带来杀戮。为了维护三界的太平，他只能藏着掖着，多数的大权都掌握在微虚手中。

但是昊天很难将怜挲视如己出，就像对待卿月那般，昊天做不到。爱屋才能及乌，昊天对微虚一点感情也没有，如何再能接受微虚犯下的罪孽呢？

令昊天想通的那一刻还是嫦娥的无力回天，他忽然意识到即便是神仙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整整保存了两千年的嫦娥肉身，本以为计划着万无一失的复生，却在天命道法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相反乾焯的选择才是最明智的，做不到深明大义的神仙，就舍弃一切去换自由。昊天想起兄长，虽然还是会惋惜，想起嫦娥，虽然还会遗憾，但所有事与愿违的事，都藏在天命与道法之中，神仙纵使掌控众生六道，也无法与自然抗衡，昊天已经释怀了一切。

「人间美好，下次想去时也不必偷偷摸摸。」昊天历经沧桑的面孔难得对怜挲挂上了微笑，又说：「你且上前来，父帝有东西给你。」

这与从前极大的反差令怜挲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声地确认：「父帝的意思是叫我上前吗？

怜挲的反应令昊天产生一丝怜悯，继而用宽厚的声音道：「莫要怀疑，上前来便是。」

怜挲心里又惊又喜，低着头走到昊天面前，听到他又说：「这是我还未成为天帝时，我的母亲为我用她的发丝编制的穿云弓。现在我把它赐给你，作为你的法器。」

怜挲依稀记得，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日日得了有趣的玩意都要跑来给父帝瞧瞧，但是父帝总是不理她。怜挲以为父帝嫌她没有一技之长，于是她开始学习琴棋书画，书看不进去，就努力将棋下得出神入化，可当她每次想与父帝分享时，父帝总是不待见她，怜挲和别的公主不一样，她只有一个心愿，盼着能得到父亲的宠爱。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怜挲没有等来父爱，而是亲眼见着那个叫卿月的女孩轻而易举就抢走了她想要的一切。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怜挲不知道这一刻是欢喜还是悲伤，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终于看到了她期盼已久的慈爱目光。昊天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将穿云弓交在她手上，又耐心嘱咐：「拿了这个，可要好好练习，不准偷懒。成事在于心，父帝相信，你会成为一个深明大义的神仙。」

穿云弓很漂亮，里面有先天后的灵力，弓箭是取之不尽的发丝，尖锐而闪耀，可以刺穿一切屏障。弓身镶金玉，玛瑙做点缀，华丽而不失锋芒。

怜挲颤抖着双手，用一个最虔诚而恭敬的姿态接下了穿云弓。她连声致谢，这一刻太久违了，久违到怜挲的真实身世都浮出水面了。

她想，父帝都尚且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

怜挲告诉自己，她将永远是父帝最得意的孩子，就像父帝说的，成事在于心。而怜挲最大的错事，便是没有帮助母神回心转意，她暗自做了个决定，她要拨乱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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