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闭目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头上戴着香叶道冠,身上长长的道袍拖曳在地面金砖上,许久都没动一下。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已经神游太虚。
刑部侍郎,侍读学士翟鉴跪坐在天子面前,身边的地板上放着一大摞文书,抬起头用平静的目光着着大明王朝的皇帝。
皇帝的气色很差,一张脸青得看不到半丝血色。
正值秋初,秋老虎肆虐,整个北京城被连日秋阳晒成了蒸笼。玉小熙宫精舍的门窗都大敞着,可却不见半丝风,薄纱帷幕都一动不动疲惫地低垂着。宽敞的房间内虽然放了三盆冰,可依旧热得厉害。
骡鉴只不过坐了小半个时辰。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沁透了,整个人就好象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当翟鉴测进西苑的时候,皇帝网服用了丹药,如今正坐在蒲团上散药性。因此,自进了屋,他就没同皇帝说过一句话,只能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皇帝身前等着。
这么热的天,又遇到这样的大事。换其他人,早就按耐不住心头的烦躁。可翟鸾今年四十三岁,在官场历练了二十来年,已锻炼得心境空明。即便再不耐烦,也保持着恬淡沉稳的神情。
他是山东人,弘治十八年进士,后改庶吉士,入翰林院做了编修。后因为才华出众,被正德皇帝提拔为刑部主事,后升任刑部左侍郎,也算是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资历,应该在二十年之内入阁为相。当然,前提是内阁出缺,而他在这个侍郎位置上也能干出一番成绩来。
对此。翟鸾倒是充满信心。
一个太监蹑手蹑脚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根棉布面巾,在金盆里沁湿了。拧干,就要去擦皇帝的脸。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指了指浑身是汗的翟鸾,也不说话。
那个太监会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毛巾递给翟鸾。
狸鸾忙谢了恩,将毛巾敷在面上,一股清凉之气透面而入,舒服得他几乎要呻吟出声。可是,这一股清凉之气并不能让他烦乱的内心有些许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上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这汹汹的朝局烧成灰烬。可若能处理好这个烫手的热山芋,必然受到皇帝信重。能够得到皇帝信任,对施展自己胸中的抱负却大有益处。
正德十六年顺天府秋闱已经变成了一场笑话。先是生员孙淡在考场突然破栏而出,举报考场有人舞弊,然后,前司礼监秉笔太监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毕云带着人马与孙淡理应外合,控制住整个考场。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泼天也似的大案可就在这咋。时候,更让人觉的蹊跷的事情生了。大太监黄锦也带着东厂的人冲到考场,说是要捉拿科场舞弊案犯孙淡。
于是,两边的人马就隔着贡院的大门一通乱打,以至于让顺天府主考乔宇身负重伤。
顺天府乃天子脚下,善之区。今年的秋闱又是皇帝登基所开的恩科,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帝,对这期乡试都异常关注。乡试的顺利与否。不但关系到朝廷的体面,也关系到皇帝的威严。如此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竟然就在北京城中激烈上演,却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