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侯孙家孙淡。”
终于轮到孙淡了,张知县一呆:“是你?”
“见过知县大老爷,正是晚生。”孙淡连忙作揖。
张知县:“你不是目不识丁吗,怎么来参加考试了,还是李先生具保的。这不是胡闹吗?”
孙淡:“晚生两个月前不识字,并不代表现在不识。古人云,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何况一月。晚生也不是昔日那个吴下阿蒙。”
“嘿嘿,连这个成语也知道了。”张知县嘿嘿一笑:“李梅亭先生是我的前辈,他推荐的人我自然是相信的。想来也可以理解,你记忆力群,要读书也容易。”
孙淡忙道:“晚生也是那日听了知县大人那句‘何不读书’,这才愿读书的。说起来,知县大人还是晚生的引路人呢!”
张知县哈哈大笑:“一个月时间,也不知道你学得如何,等下我倒要好好看看你的卷子。若你真是天才,本县也不妨成*人之美,拭目以待看你能走多远。进去吧!”也不验证孙淡的凭条,手一挥放他进了考场。
等一众学童都进了考场,张知县这才对站在旁边打盹的李梅亭道:“梅亭先生,这里凉,要不去花厅歇息一下。”
李先生一笑;“不了,里面可有我二十个学生,为了避嫌,我还是回府去吧。反正我这个担保人把人送进考场就算完事,再在你这里耽搁也没意思。”
张知县:“梅亭先生调教出的弟子自然是好的,也没什么避嫌不避嫌的。”
李先生看了看天:“龙生九子,尚各有不同。老实说,这群孙家子弟中,除孙岳外,我倒只看好孙淡。也许,科举这条路孙家也就这二人能走到最后。”
“哦。”张知县大感惊讶:“孙岳且不说,那孙淡也不过才念一个多月的书,难得先生如此看好。”
“中举与否和个人才气,念多长时间没多大关系吧。”李梅亭似笑非笑:“当初解大学士也不过念了几年书,就能少年及第。我倒不是说孙淡此人之才堪比解大学士。只不过,此子还真是个读书种子,未来只怕不可限量。张公且拭目以待吧。
人要得意须年少。科举这种事也是喜青春慕年少而欺老弱的。不在这几年之内调教出几个举子进士出来,也显不出我的手段。”
“那也是,想我家兄弟张璁也是有名的才子,可到如今也未一登龙门,遂胸中之志。可见这科举冥冥中自有定数,非人力可以强求。你我闲话也不说了。送李先生。”张知县让水捕头送李梅亭去码头坐船。
孙淡进了考场后找了一个安静的座位坐下,开始将文房四宝一一摆在桌上。总的来说,明朝的县试不是很严格,也没有实现安排座位一说,考生进了考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即可。
县考只有一场,做两篇八股文,也不限定时间,反正在这一天之内把考题做完即可。当然,一般来说,一篇八股文八百字,作完只需要半个时辰,一个上午就能搞定。
当然,你若要拖时间,蘑菇一整天也可以。衙门又不安排伙食,挨饿的可是你自己。
等到张知县将考题下来,孙淡一看,不觉楞了楞----实在太简单了。
其实,明朝的县试并不以刁难考生为目的,出的题都很简单。而且,县考的目的不过是测试学童对基础知识的掌握程度。
这两题都是小题,也就是从四书中寻一个句子,截去上下两截,变成意义不完整的几个字。然后让考生脑补这个句子,并按照这个句子的意思进行阐述。
要想做这种题目,考生先要对儒家的典籍非常熟悉,找到这两个题目是书中那一句。
如果你连这个题目的出处都找不到,这场考试也没必要参加了。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县试考的就是学童的死记硬背工夫。
正如李先生所预测的那样,今次县试的两个题目都出自《论语》。更巧的是,这两道题都是李梅亭事先让大家做过的。
等一拿到卷子,孙家众学童都面露狂喜。那孙浩甚至忍不住低叫一声:“直娘贼,这题目我做过好几次!”等到张知县威严的目光盯过来,孙浩这才吓得面色苍白,低下头飞快地做起题来。
对孙淡来说,这两道题实在没有挑战性,若让他来做,随便从脑子里找两篇范文抄上去就是,片刻就能做完。
可他不想表现得太出色,就给砚台续了水,不紧不慢地磨墨,然后不紧不慢地提起笔来。等他刚在卷子上写下一个“民”字的时候,就听到孙浩叫了一声“知县大老爷,我做完了。”
孙淡一惊,又将笔架在砚台上,抬望去,孙浩已兴冲冲地跑去交卷了。
从卷子到交卷,孙浩前后只花了一壶茶时间。
孙淡相信这两题对孙浩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反正孙浩只需把他以前所做过的作业抄上去就是了。但孙淡还是悄悄摆了摆头,有的时候,表现得太抢眼也不是好事。
不为人先,不为人后。
是为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