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娘有些羞愧,半天才解释出其中的原由。
原来,这事还得从枝娘的同父异母哥身上说起。
枝娘的哥哥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小时候因为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因此,到现在还没娶亲。
倒不是万屠夫夫妻没找过媒婆,实在是,邹平县的人都知道万屠夫儿子身体有残疾,加上万屠夫吝啬刻薄,若将自己女儿嫁过去,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因此,好人家的女儿根本不可能去万家,只能退而求其此,看能不能说个贫寒人家的,歪瓜裂枣的将就。
可偏偏枝娘的大哥又是个心气高的人,一般长相的女子又看不上,一心要娶个美人。
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了。
前几日,北门桥汤婆子家有一个远房侄女来邹平投亲。
汤婆子侄女姓汤名素芬,本是南昌人,父母早亡,又遇到宁王谋反,江南乱成一团,就来山东投靠汤婆子。
汤素芬虽然名字很俗气,可毕竟是从南方来的,湖南那地方出美女。这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长得身高腿长,五官端正,是个不错的小美人。
恰好那天枝娘大哥送肉去汤婆子家,一见之下,顿时魂不守舍,回家之后就寻死觅活让父母去汤婆子家提亲。
万屠夫老婆一想,儿子长成这样,好人家的女子是娶不到的。而汤婆子家侄女是外来人,寄人篱下,迟早到要在邹平落地生根,应该不会太挑人家,重要能有个地方落户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于是,夫妻二人一合计就找了媒人过去说项。
汤婆子家平白添了一口人吃饭,本就心中不快,正想找机会将汤素芬给打了。见万屠夫托人过来说媒,正中下怀。
自己的侄女是个小美人,而枝娘哥有是个瘸子,万家也小有资产,正好敲他一笔。
于是,汤婆子来了一个狮子大张口,开价二十两。
说句实在话,这点钱万屠夫还是拿得出来的。他手中店铺每年也有几两租金入帐,肉摊一年也能赚些散碎银子。可他夫妻二人平时把钱看得比命重,如何肯平白被人敲诈。
可儿子的问题又摆在面前,总要得到解决。
寻思了半天,万屠夫将主意打到孙淡头上了。
孙淡三年服丧期刚忙,按照规矩,可以和枝娘正式拜堂成亲。
而这几年,万屠夫也随了不少人情份子出去。若由他来操办收钱,应该能把这些钱都收回来。到时候,儿子结婚再收一笔,算起来还有得赚。
反正孙淡穷无立锥之地,也拿不出钱来办婚宴,这事情说起来,自己还算是帮了他呢!
万屠夫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可谓里子面子两头光。却让孙淡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他不得不承认,万屠夫这个老丈人还真是个人精,一般人同他打交道,一不小心就落进他圈套里去。
听完枝娘的话,孙淡吐了一口气,摇摇头:“枝娘,结婚的事情迟早要办,我也早晚会给你个交代,但却不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他一脸诚挚地看着枝娘:“将来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做一回新娘,现在就草率结婚,我觉得对不起你。若你相信,就再等我一段时间。你相信我吗?”
枝娘“恩”了一声,小声道:“我相信你,我听你的。只是,父亲若再来,我该如何回答?”
孙淡道:“你要他来找我,我同他说。”他不想再提着事,问:“饭好没有,快点给我吃了,还等着回孙府呢?”
“已经好了。”枝娘忙揭开蒸盖,盛了六个馒头过来,服侍孙淡吃完。
吃完晚饭,看看天色,已是不早。孙淡急着回府,站起身来:“枝娘,我回去了,这个月估计很忙,十五那天未必能回来,你平日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说完提起包袱说了一声,就走出家门。
“等等。”枝娘将蒸笼里的馒头一一拣了,全装进包袱里,提着追了出来,塞到孙淡手中:“带回去吧,你那边活也累,要多吃些东西,我一个女人家,吃白面馒头浪费了。”
这个时候,孙淡这才现枝娘比起七日前又瘦了一圈,又想起她那天吃饭团是贪婪的样子,心中突然一热,然后又是一疼。
接着突然是满腔的恼怒。
“女人就不用吃东西了,女人就不是人了?”孙淡提起包袱往地上一,馒头散落了一地。他抬脚做势要踩下去,故意恼怒地说:“你不吃,我也不吃,干脆一脚踩烂算了。”
“别!”枝娘惊将一声蹲了下去,不住地拣着。
“别拣了,你不吃就别拣。”
“好,我吃,我吃……”枝娘知道孙淡这是为自己好,她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咬了一口,眼泪却扑簌而下,强笑道:“真甜啊,我没想到白面馒头会这么香。”
孙淡也蹲了下去,“对不起,我刚才实在是……”
“别说了。”一只温柔的小手捂在孙淡嘴上,眼前那张脸泪眼婆娑。
孙淡心中又酸又甜。
或者,这就是家庭的幸福吧!
即便自己将来倒大霉,最后穷困潦倒,一事无成,有这么一个妻子,这辈子也足够了。
……
收拾好东西,赶到码头,孙浩和孙佳已经等在船上。
二人不住埋怨,说孙淡耽搁太久了,若回去迟了,只怕要被母亲教训。
孙淡也不解释,就那么看着河水出神。
夕阳如火,一河微涛金灿灿闪耀。
良久,孙淡猛然大喝:“海阔天空,一路向前,总相信,前路光彩!”
孙浩笑道“淡哥又要说书了吗,等着你更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