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先一脸的睡意,孙淡不住摇头:这都上的什么课呀,简直就是照着教材念书,这样的教书先生,换任何一个人都能当下来。听说,李老学究每年有三十两银子的束修,骗钱也不是这样骗的。
对了,李先生的名字好象叫李梅亭。
李梅亭……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我一定在什么地方听人说起过。
念不了几句,估计那李先生对这种填鸭式的教育方式也厌烦了,语气含糊地说:“我要睡了,剩下的课,我们下午接着上。尔等自行复习,说话的声音小点。”然后头一歪,睡死过去。
“哄!”学生们出一阵欢喜的轻笑,都将身体放松。
有人继续掏出书来朗诵,有人则提笔完成老师布置的课业,有的人则聚在一起聊天。
孙淡苦笑着摆了摆头,从包袱里掏出文房四宝放在桌上,给砚台续了水,捏着一枚上好的泰山松烟墨锭,不紧不慢地研起墨来。
看李先生的架势,今天上午都不可能醒过来。春寒料峭,屋中温得让人筋骨酥软,正是睡觉的好时机,反正李先生也是居了心在学堂混日子的,至于学生们的课业如何,却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样也好,正好自己自习。若换成一个厉害的老师,按部就班地跟着他的课程走,想想就觉得烦躁。孙淡不认为自己在古汉语的水平是高过学堂里的其他学生,他来这里只不过是走个形势,至于科举考试,有脑子里装的几千篇范文,什么样的关过不了。
随着墨汁在砚台中散开,一股好闻的墨香弥漫开来。学堂是所用的墨锭都是孙家从济南府制墨名家那里定制的,里面加了冰片、麝香,有一种奇异的香味。这种味道可不是现代大工业生产所不具备的。
嗅到这熟悉的墨香,提着狼毫毛笔,孙淡突然有些感慨。想当初自己从小学就开始练习毛笔字,那时候的自己想法也简单,想的就是将来工作后能写得一手好字。字是敲门砖,字如其人,能够给人很好的第一印象。从小学开始,十多年工夫下来,不知道写秃了多少毛笔,翻烂多了多少字帖,这才练出一手好字。更在参加工作后,加入的省书法家协会。
不过,字好也罢,歹也罢,在现实生活中也没甚用处,大家都用电脑打字了,谁还手写。
可这里是古代,写得一手好字非常有用,是一个人文化修养的直接体现。
就学堂里的学生而言,很多人的字实在不怎么样。尤其是那些旁系子弟,一手毛笔字更是不堪入目,如同后世三岁孩童的字迹一样歪七歪八,难看到死。
想想也可以理解,练字是需要笔墨纸砚的,几年下来,这个消耗可不小。再说,这年头也没字帖可言。就算有,也是古董一级的宝物,比如:颜真卿、米市、黄庭坚的真迹。----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触的。
因此,大概扫描了一眼,孙淡现学堂里写字写的好的都是孙家的直系子弟。像孙浩,人虽然笨,可却能写得一手肥厚庄重的苏东坡,只不过,苏大胡子笔意中的大气豪放没学全,变成了叉手叉脚的田舍翁。而孙桂即便再猥琐,但一手柳公权《玄密塔》却也像模像样。估计这两个家伙平日有机会进家族书楼观摩大家真迹。
这其中,书法最好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孙佳。这个二房的妾生小姐,一手典雅的正楷倒又些五十年后董其昌的韵味。这就是一个温柔寡言的小女生,尖下巴,单眼皮,鼻翼两侧有几点可爱的小雀斑。也因为这几点芝麻大小的褐色点缀,给她平添了几分生动。
孙淡悄悄地看了一眼周围人放在桌子上的文字,暗叹一声:世家大族还真是底蕴深厚,即便门下子弟再草包,一旦拉出去同普通人比较,还是要高出一筹。
他翻开《说文解字》,正要把所有常用繁体字都抄下来,可刚一提起笔这才想起在外人的眼睛里,自己是大文盲一个,现在却突然运笔如飞,肯定会被人当成怪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