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停下来，目光像是刀子，冷飕飕的回望他，“你找我有事？”
周颂知道跟这种老奸巨猾的人打交道，肯定是自己吃亏，每句话都得从肚子里打一遍草稿，再从脑子里过一遍，才能说出口。
“您是来听审楚光的案子的？”
“我的位置在旁听席。”
周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再说话。那楚检察官也不多说，掉头就走。
周颂见他已经走出一米开外，他绕圈圈还没绕到主题上，看来这人不好对付，只能追上去几步。
“您是因为和楚光有直接联系，所以不能出庭，所以才千方百计地绕弯子，给萧家下绊子，让萧F来顶罪，是吧？”
那人饶有兴趣地停下来，转过身，目光不再冰冷，而是像老狐狸一样，老谋深算。
“早听说周家有位早慧的儿子，在这里出现，又跟萧F是朋友，想必你就是周颂？”
周颂没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明知道凶手不是萧F，为什么还要陷害给他？那黄毛和你也有关系吧？不止黄毛，还有那姓白的鸟警官。”
楚检察官面无表情：“你说的人，除了萧F，我都不认识，更不要提有关系。我来只是为了让法律还楚光公道。”
“既然你要公道，我就敞明了说。楚光人都死了，谁杀得他都无所谓，主要是必须得抓到凶手，这样才不会毁您这个大名鼎鼎的检察官的名声。如果和你牵扯的亲人死了，又随随便便结案，你受到提拔的机会，不是白白失去？”
“所以，你选择陷害给萧F，萧F被判罪，萧家名声就会坏掉，萧家在警局的地位也就被拖垮了，这样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吧？”
周颂语速很快，他低头看看手表，马上就开庭了。
楚检察官依然是面不改色，“那我们就法庭上见，看看法官究竟怎么判决这件事吧。”
周颂前进几步，在前面的岔路口和楚检察官分隔开，选择不同的两条路进到法庭里，两人各坐在旁听席的两旁。
徐娈把褶皱的裙摆抚平，侧头低声问他，“怎么出去这么久？”
周颂贴着她的肩膀回答：“遇见了一个人，叙叙旧。”
徐娈感觉手心有点出汗，她扭过头看周颂，问他，“你早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是吗？”
周颂点点头，低声说，“其实一会的时候，你完全不用听法官的判决，就会知道结果。”
“为什么？”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复杂，就是简单的杀人事件。楚光被耿恬逼迫，兔子急了会咬人，他下定决心要杀人，只能花钱雇佣黄毛，那黄毛胆子小，不敢做杀人放火的大事。”
“可是死的是楚光……”徐娈问。
“请保持肃静！”法官敲敲法槌，宣布开庭。
周颂声音更轻，“那天楚光被耿恬叫来的人欺负了，就叫来黄毛，让他去帮他复仇。那黄毛临时反悔不干了，和楚光起了争执，不知道怎么，刀子就捅到楚光身上，他没及时被人发现，就身亡了。”
“后来呢？”徐娈感到有点惋惜和遗憾，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就此消逝。
“后来，牵扯到了一些政治上的话题，官员太腐败，来来回回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让这件案子不能变得简单。有人安排黄毛重新捅楚光一刀，拍下视频，发给林警官，狸猫换太子，林警官就被暂时停职，这样白警官理所当然地接管。”
“白警官？”徐娈对后面的事情不是太了解。
“他逼萧F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这样他招供的视频被当做证据，那么他杀害楚光的罪名也就顺理成章地成立了。”
徐娈聚精会神地听周颂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俨然已经忘了自己身处法庭，当她再将注意转移到法庭上时――
萧F低着头坐在被告席，态度温顺服从，对法官问的所有问题供认不讳。
因为萧F态度的配合，明显局面对他不利，律师往往还没来得及起身反驳，就因为萧F的回答，无可奈何。
法庭的主导变成原告的律师，他乘胜追击，马上就要把萧F逼的无路可退。
但决定权始终在法官那，他接连提出的几个问题明显对萧F有利，原告律师反对无效，又因没有证据，只得坐回座位。
生死攸关已定，再无变数。
法官拿着法槌敲击三下，“由于证据不足，判萧F无罪释放。”
坐在旁听席那边的楚检察官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他做的天衣无缝，所有的证据都齐全，所有的人脉都已经买通，包括警官，律师。
周颂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吧，最终凶手还是查不到，因为被告和原告都站在了非正义的一方。原告买通了所有人脉，唯独遗忘了一点。因为被告买通了法官，所以萧F无罪。”
“那这次开庭审判，有什么意义？”
周颂歪着头看向她，“你看过莎士比亚的喜剧，威尼斯商人吗？”
林警官同样也在现场，他一直沉默着坐在角落，从开头到结尾静默无言，闭庭后，林警官站起身，拿着外套回到办公室。
他拿起档案袋想放回档案室，走出去几步又倒退回来，盯着手里，几秒安静。
林警官将这一摞文件狠狠地摔在桌子上，一瞬间白色的纸片四处飞扬，他攥紧拳头，到底，他还是没能揭露，这起案件背后的真相。
明明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没一个人肯接受现实。
萧F是无辜的，谁都想治罪给他。
黄毛是有罪的，却被开脱罪名。
有时候黑暗往往是光明的另一面。
此次案件因为找不到确切的嫌疑人，最后无疾而终，所有参与该案件的人因为年龄不满十八岁，最严重的也只是进管教所蹲个一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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