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翠苑(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很久以前,在希腊的阿尔戈斯,住着一位退役的将军和他年迈的仆人。有一天早上仆人上街买菜,忽然在人群中,看见死神对他露齿而笑。他吓坏了,扔下菜篮,匆匆忙忙地跑回去向将军哭诉。好心的将军借给他一匹最快的马,叮嘱他先去阿布德拉暂避。仆人走后,不得已将军只好自己上街买菜,结果又在人群中看见了死神。将军勇敢地上前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家仆人那样阴险地笑,莫非你要置他于死地么?死神的表情非常无辜,他说我今天一早只是路过这里,当时不过觉得奇怪,明明晚上我要在阿布德拉带走他的,怎么此刻他还在阿尔戈斯?

这个故事是秦老师莫名其妙讲出来的,她单名一个晋,是林木的化学老师兼班主任,故事的由头是因为英语老师晚到了四十分钟。英语老师叫余英,美斯乐的人都说,余老师和朋友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多余的余,英吹思挺的英,听得懂梗的人便哈哈大笑,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这场谢师宴本预计6:30开始,余老师晚到了,大家都在等他。这四十分钟里,从“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开始,宋校长已经为主宾们泡了好几番茶水,换了好几款茶叶。

不顾及主人在场,他高谈阔论:顾景舟顾老要求,煮茶一定要茶炉,比起其他茶具更显格调。电茶炉太现代。一定要用烧炭红泥炉,而且要广东潮州城内做风炉仔的老师傅全手工拉胚。其他茶具要求精细,而红泥炉务求朴素。

红泥炉要烧橄榄炭,市面上有精装出售,他可以搞到更实惠的,每包炭恰好配一泡茶。物理刘就问为何每泡茶要烧100块钱炭,校长挺起身子,深情地看着前方,眼神悲伤,嘴角又挂着幸福:“我喜欢这淡淡橄榄香,它让我想起了以前曼希老爷子教我冲功夫茶的时候......”

大家品着这“庆沣祥”50年的高黎贡山普洱赞不绝口。“出水劲道,流与把气韵相通,上侈下教”,宋校长又提到自己喜欢的那把壶,在中国上海博物馆的曼生提梁,他说壶身铭着“煮白石,泛绿云,一瓢细酌邀桐君”,多雅啊!

正当历史刘和地理黄等几人一边赞叹一边七手八脚向他扫码订橄榄炭时,余英推门闪了进来。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入座,等得久了,饥饿打败了文化。餐厅是顶级的,餐桌餐椅自然也很配套。一整张红木的餐桌很大,可坐二十几人,桌中心是一座精心制作的园林小景,光影婆娑,烟蕴宜人,仙境一般。

座位排序真是好一通谦让,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林木被安排坐秦老师旁边,校长坐主宾,什么都是规矩,从大到小,排排坐吃果果。好不容易坐定,余英一边忙不迭地脱西装——新买的雨果BOSS衬衫上还有折痕,新买的阿玛尼西装袖标还没有来得及拿掉,一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因为帮老婆买菜耽误了。

一向以严厉著称的秦老师于是毫不客气地讲出了这个看上去有些宿命的故事。林木知道她上课的时候就讨厌迟到的同学,她说“迟到不如不到”,没想到她也讨厌迟到的同事。这点和林木的妈妈有点像,林妈妈挂在嘴边的是“乱穿不如不穿”。林妈妈以前在米兰学过服装设计,看谁穿衣都不合身,再好的朋友也会毫不留情的指出来。这一点林木和他的父亲林金荣领会最深。

秦晋知识渊博喜欢抽烟,男人性格,俏丽的面容却经常不合时宜地严肃,对推销和男人充满警惕,一个愤青一般的女人。她的先生年轻时因为车祸走了,听说她一直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孤身生活。学校流传着“秦晋不亲近,英语靠余英”的说法,都是教学水平很高也很有传奇性的老师。刚刚听她说林木是她教过最好的学生,真是受宠若惊。林木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没想到清高的秦老师也会恭维。

宴会在环山东路的翠苑举行,旁边紧挨着就是档次最好的雍华府,但老林没有订到,餐饮是美斯乐的支柱产业,排名前列的名店起码需要提早一个月预订。翠苑金碧辉煌的大字招牌上面挂着横幅:热烈祝贺林木同学录取朱拉隆功大学——林木今年20岁,刚刚成年。何丽华说他树太多了,只比林森少两木——翠苑这个牌匾就是前国民党首脑林森题的,苍劲有力,铁画银钩。这个“翠”字,只有德清莫干山滴翠潭的“翠”字和苏州木渎古镇西入口处的“浮翠”的“翠”字才堪堪相比。前者是是鲁迅的弟子钱君匋题写,后者是“明末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之子文彭醉后所书,皆天下闻名。路过的人看到这横幅和店招,都说林木翠苑林木翠苑真般配真吉利。

只是来宾没想到秦老师拎出来这么个故事,又是快马又是死神,实在有点不太应景,生怕主人不快。秦晋不管不顾,她讲完把眼睛翻向天花板,好像在座的各位“十有九人堪白眼”,满桌宾客也只好把眼睛翻向天花板,大家心里各有各的灵犀。不过东家虽然略不开心,但他装作没怎么听也没怎么听明白地不在乎,在喜气的开场白过后便站了起来,开始敬酒。虽然今天太太没来,只来了个秘书,但儿子考上大学这件事足以给自己这个父亲莫大的荣耀和面子。

当敬到雨果BOSS衬衫的余英时,他满脸堆笑地站起来,个子不高,以前笔挺的腰也弯的很弓,先是夸赞这18年的中国茅台真是OK,Ve

yOK,又说桌上配的这石林天外天更是没得说,一点不比斐泉差,接着夸林木到了高三仍喜欢上课看小说,还都是外国悬疑推理之类,还喜欢和班上的同学讨论,虽然被他批评过,但一点也不影响林木的成绩。他早就看出来林木思维发散,见识深邃,前程远大。说者有意,听者受用,千穿万穿,轿子不穿。胖胖半谢顶腆着肚子的男人,茅台和天外天的主人,林木的爸爸,三者加在一起红光满面,笑容迭出。

酒过三巡,他们开始放松下来,热情地寒暄,握手,搂肩,脸上簪了花似的互相致敬。谈话渐渐从这单子,那业务,这那生意过渡到这大哥,那首长,这那领导,连林木大学系主任,院长,校长是谁,这些都介绍的得少年一般飞起,高兴地拍着手。要不是桌上有著名的秦老师镇着场子,那个全天下男人都爱聊的话题,他们一定也不会错过。林木很是尴尬,他插不上话。妈妈在他来之前交待过要他尽量少吃最好不喝,于是一桌子菜转来转去的他只是饱了饱眼福。几个教副课的老师也一样都没怎么动筷子,生怕旁人看穿了自己贪功又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