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然第一次出远门,此刻心中不舍之情渐浓,竟要哭出来。张然道:“张然啊张然,你也是个男子汉,怎么如此扭捏,倒不像男人了。”情绪渐渐平复,只是他不忍多看镖局一眼,拼命策马前行,早已出了岳州城了,他打开师娘写的字条,心中有数,中午就在渭南城歇息,赶忙策马赶路了。过了六十里官道,渭南城就能看见了,渭南上接北地,下承巴蜀,自古已是兵家必争之地,张然进得城里,只见一片欢喜之象,已近年关,街上卖糖人的,卖小孩子玩的摇鼓的,比比皆是。酒楼店厮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张然生平第一次看见这热闹景象,也牵着枣红马在闹市中行走,便似赶街一般。临近晌午,张然不再逛了,要赶紧找家酒楼天宝肚子,他第一次出门,也分不清什么档次高低,看见商铺旁有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挂着牌匾―醉仙楼。酒肆条幅上写着:酿出春夏秋冬酒,醉倒东南西北人,上书横批――巷子深。张然暗暗喝道:好口彩。当即走了过去,门口一人把马牵过,张然道:“多喂它吃些草料和水。”随即走了进去。店小二见来了个少年郎,一身远行打扮,赶忙迎了上去,道:“客官里面请,要来点我们这的巷子深酒吗,整个渭南城挑不出第二家。”带着张然到一个向阳,敞亮的桌坐了。张然在镖局几年,这喝酒误事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于是道:“酒就不用了,随便来几个小菜,就好。”那店小二笑道:“客官,这随便的菜可不好上,您具体点点?”张然第一次来,自是不知道有什么菜,就说到:“把你们这客人常点的菜给我上几道吧。”店小二笑道:“得嘞,我给你斟茶。”说着从背上卸下一个黄铜茶壶,这茶壶壶嘴竟有一丈多长,那小二把茶壶高高举起,壶嘴一斜,茶水在空中笔直泄入碗中,半滴未洒。小二道:“这叫韩信点兵。”随即又把茶壶举于背心,反手将壶嘴一拨,身子一斜,又斟出一碗茶,道:“这叫苏秦背剑。”张然从未见过这么倒茶的,也觉得有趣,小二随后道:“小的这就去给您张罗菜了,客官有事吩咐小的便是。”说完走了。
张然看着酒楼一层有十来桌桌子,对面一个曲尺柜台,掌柜的在翻账本,他身后的柜橱上摆满了酒,门外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倒也觉得出来也不错。过了一会,小二上菜,张然顿时傻眼,密密麻麻摆了一桌子,张然忙道:“我可没点这么多。”小二道:“客官您要客人常点的菜,就是我们店的小八碟与大八碟了,这小八碟是八份凉菜:麻辣鸡丝、京酱牛肉、水晶虾球、秘制卤鸡、卤水猪舌、五色熏鱼、蜂蜜瓜条、双色皮冻,这大八碟是热菜:蒸鳜鱼、烧花鸭、狮子头、扒猪头、叫花鸡、兜黄鳝、包鱼翅,炝虎尾,就是这些了。”张然听得目瞪口呆,一桌子上十六个菜,道:“我并没有让全都上啊。”店小二笑道:“可是客官您又没具体点哪道菜,我们也不知道您到底要吃什么,只好把客人常点的菜都上了。”说完走了。张然望着满桌的菜,不由发愁,他倒不是没钱付账,临行前楚婉婷给了他十两银子,足够用了,只是觉得这满桌菜吃不完,不免浪费。
这时张然突然看见店里进来一个老和尚,须发花白,寒冬腊月里就只穿一件破旧单衣,对掌柜道:“施主,可怜可怜老和尚,这天气寒冷,可和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请店家给碗酒喝。”那掌柜一脸厌烦的道:“你这和尚可真胆大,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讨酒喝,不怕佛祖怪罪吗?那和尚笑道:“佛是什么,组为何物,能给我填饱肚子方是道理。”掌柜道:“你这和尚忒胆大妄为,快给我走,真没见过不敬重佛祖的和尚。”老和尚笑道:“眼下既是年关,施主何不做做善事,来年好发财啊。”那掌柜的一想也是,快过年了,讨点喜气,就让小二打了一碗酒来。老和尚一见酒来赶忙接过,一饮而尽道:“这渭南城的巷子深果真名不虚传,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掌柜的既然勾起了和尚的酒瘾,就不妨拿来几坛来,让和尚喝个痛快。”那掌柜气急败坏的道:“从没见过佛门中人居然喝酒喝的如此嚣张,来啊,给我轰他出去。忽地从后堂出来几个彪形大汉,老和尚道:“且慢。”说完袍袖一挥,那柜橱上一坛酒竟自己飞出来跃到老和尚手里,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张然心中惊道:隔空取物。这隔空取物只有内家高手才能做到,只见老和尚揭开封泥,使劲一嗅道:“好酒,好酒。”说完抱着坛子酒狂饮起来。那掌柜的怒道:“给我拿棍子把他给我打出去。”立刻有人冲入后堂拿来棍子,几个彪形大汉立马拿棍向老和尚身上打去。只见乱棍打在那老和尚身上,就好像春风拂面一般,他笑道:“妙极妙极,老和尚就拿这顿打换酒喝。”说完一坛酒喝光,他又如法炮制,吸来一坛酒,喝了起来。那打他的几个大汉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倚着棍子撑着,喘着粗气。一大汉看他兀自狂饮不休,一棍向酒坛打去,道:“让你喝!”那老和尚伸出手指轻轻一弹,道:“和尚打得,这酒可打不得。”而这三寸粗的木棍竟断为两截。看得掌柜的目瞪口呆。
张然此时已知老和尚是高手,叫道:“这位大师,请到这边一座,晚辈请您。”那老和尚往张然那边看去,只见一桌的菜,立马抱着酒坛过来了,道:“和尚今天遇上了贵人。”张然道:“掌柜的,这位大师的酒钱一并算过来。”那掌柜的心头暗喜道:有你做冤大头最好。
和尚往桌旁一坐道:“小哥当真大方的紧,一个人点这么多菜。”张然讪笑道:“我只说上点常吃的菜,然后就是这样了。”和尚笑道:“原来如此。”张然道:“大师快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浪费。”老和尚道:“和尚就等着小哥这句话呢,毕竟主人做东,要有礼貌。”说完左手抱酒坛,右手抓菜,也不用筷,管他汤汤水水,是冷是热,放到嘴里便是。边吃边喝酒,道:“和尚吃相难看,小哥莫怪。”见张然拿着筷子在那粗吃浅吃,道:“和尚倒忘了,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小哥喝酒。”张然忙道:“我出来办事,不方便饮酒。”那和尚嘿嘿一笑,也不勉强,又抱起酒坛狂饮。一顿饭吃下来,张然去结账时竟花了二两银子,但他第一次出门花钱,对贱贵也没什么概念,当下付了钱,出了门,把马一牵,对那和尚道:“大师保重。”便欲走,那老和尚在门口道:“小哥留步,前几日和尚看见一群人打架,武功不怎么样,出手倒挺阔绰,用的镖都是镀金的,于是老和尚便顺手牵镖。”说着从怀里掏出三枚亮闪闪的镖,道:“里头是烂铁,外头倒是真金,应该能换俩钱,这一顿吃了你这么多,倒是有点过意不去。”那十六个菜有七八成进了老和尚的肚。张然翻身上马道:“前辈不用客气,晚辈只是请您吃顿饭而已,没什么的,告辞了,大师保重。”说完策马走了。那和尚看张然远去的背影,笑了笑,把那金镖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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