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需防火,这是常识,作为接受过多年大型项目训练的魏霸在决定建造竹城之初,就考虑到了一系列的问题,如果千辛万苦的建了一座竹城,最后却变成了烤架,把自己当肥羊给烤了,他这个神将大概也不用混了。
如何防火,是首当其冲的重大问题。
军中有防火的办法,比如要竹城上涂泥,或者覆上一层不易燃烧的生牛皮等等,但是,防火最好的还是用水。水克火,这是最明白不过的道理,所有人都懂,魏霸当然也懂。身边就是漓水,水量虽然不是非常充沣,却也足够使用。
问题在于怎么用水来灭火。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让人提上去,一桶桶的水来泼,这样很简单,但是效率很差。一向信奉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魏神将当然不能满足于此。
魏霸再一次发挥了水车的作用,在两侧的山崖上建起了两座超大型水车,将漓水提升到了二三十的高处,积储在两个人工水池中,水车连续不断的工作了半个月,现在一泄而下,给城上的吴军来了一个人工山洪。
吕凯是很谨慎,做的准备也很周全,可是他毕竟不是神,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正如他不知道魏霸打造的竹城可以移动一样,他更不知道魏神将还会人工降雨。他不是那些无知的普通士卒,他终究是把魏霸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来对待的。毕竟如果连他都把魏霸当成神,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魏霸虽然不是什么神,但是他的手段的确超出了吕凯的理解范畴,他做出了普通人觉得不可能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神。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清晨,没有任何征兆,从天而降的暴雨将城头冲得稀里哗啦,从二三十丈的高处倾泄下来的水柱带着惊人的力量,沿着严关的城墙奔腾向前,冲毁了沿途的一切。
城墙上不仅有准备战斗的战斗,还有各种物资,有解开的箭枝,有烧得滚开的热油,有檑石,有滚木,还有前后忙碌的民伕。现在,这一切都被从天而降的巨浪卷走了。灶头被烧灭了,油锅被冲翻了,热腾腾的油顺水流淌,箭枝像枯枝败叶,随波逐流,将士和民伕被冲得东倒西歪,立足不稳。尖叫声,求救声,混成一片,整齐的战鼓声不见了,鼓手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奔腾而来的洪水,下一刻,他们也被卷进了洪流之中。
城墙上一片混乱。
吕凯被冲倒在地,夹在混乱的人群中,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着水花四溅的天空,看着水幕后面碧蓝的天空,看着阳光在水幕上创造出的美丽光影,他忽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疲倦感。这些天,他实在太累了,自从魏霸攻取越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可是潜意识里,他却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每一天都是在煎熬,每一天都是在死亡面前无助的挣扎。
他太累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放下身心,好好的睡一觉。
吕凯吐了一口气,嘴里冒出几个气泡,气泡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是如此美丽。
父亲,你等等,我来了。
槐根手忙脚乱的从水里爬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他用力过猛,险些刮破自己的脸皮,可是他现在却感觉不到一点疼。他被这个突发场景吓傻了。他预想过很多场面,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开始会是这样子。
“精夫,快点下令吧,再不下令攻击吴人,我们就要与神将为敌了。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对神将有什么怀疑吗?神将是盘瓠老祖的主人,更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不能和他战斗!”
槐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潜伏在自己身边许多年的亲卫,再看看那些目光中透着乞求的部下,一咬牙,一跺脚:“好,听你的。”
亲卫如释重负:“精夫,你能弃暗投明,将功赎罪,神将一定会宽恕你的。”
围在一旁的雄溪部众一听不用与神将作战了,不由得心花怒放,不等槐根下令,一个个举起战刀,发出震天的怒吼:“杀吴狗——”
“杀吴狗——”无数的雄溪部众咆哮着,踢出一朵朵雪白的水花,向吴军冲了过去,挥起手中的砍刀,积累多时的愤怒和紧张化作冲天的杀意,扑向无助的吴军。
正如雄溪部众对吴军非常不满一样,吴军对雄溪部众也从来没有掉以轻心。随着城下的骂阵一天天的进行,不管吕凯如何控制自己的猜疑,吴军将士已经把雄溪部众当成了敌人。他们之所以没有爆发剧烈的冲突,只是因为吕凯和槐根对部下控制得还算严密,如今,随着雄溪部众的“杀吴狗”喊出口,一直在心底奔腾的仇恨终于像火山一样冲出了地表,不可抑制的爆发开来。
“杀光蛮子——”
吴军将士虽然被天降大水冲得像落汤鸡一样,可是他们终究是跟着吕岱父子征战多年的勇士,即使是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依然保持了足够的战斗士。一见蛮子们拔出砍刀,他们立刻掉转武器,对准了蛮子。
“放!”弓箭手松开了弓弩,扣动了弩机。箭上绑着的引火物已经被水浇灭,锋利的箭矢却被水浇得更加寒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