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千人左右吧。”陆岚犹豫了一下,又劝道:“地上有很多枯枝败叶,不太容易看得清。不过,魏霸总共就那么多人,他总得留下足够的人手坚守阵地,要不然,潘濬一出峡谷,他可夺不回来?”
陆逊微微颌首,沉思不语。他的想法和陆岚差不多,魏霸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地利,就是谷口的阵地。他只要固守阵地,就能堵死潘濬的大军,把他活活饿死在峡谷里。这简直是唾手可得的胜利,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弃。在这个时候放弃谷口阵地是不明智的,就算是魏霸现在派出千人左右对他的大营进行搔扰都是一个不怎么妥当的举动,更不可能去攻辰阳。
陆逊觉得,费祎这个“担心”的用意太明显了,明显得近乎愚蠢。当然了,陆岚并没有因为费祎的愚蠢而掉以轻心,他已经派人通知辰阳的守军,让他们做好应战的准备。有坚城,有深城,有精兵,再加是足够的警惕,陆逊相信,别说魏霸只有千余人,就算他有一万人,一两天之内也不可能攻克辰阳。
陆逊想不出可能有什么意外,而且他也没什么精力去想,一动脑子,他就觉得浑身乏力。大腿上的伤一直没有愈合,持续的低烧让他筋疲力尽,而如何攻破魏霸的阵地,救出潘濬,又让他心神交瘁。魏霸占据了有利地势,他无法强攻,只能等,保持对魏霸的压力,等魏霸出于对自己的安全考虑,主动撤出阵地。
他相信,魏霸只要不是疯子,他不会在谷口守到断粮,也许再过几天,他就坚持不住了。
要比耐姓,陆逊有足够的心理优势。当年在夷陵,他曾经和刘备对峙过大半年,哪怕是孙权都等得急了,他也没有动摇过。他相信,有耐心的人才有可能笑到最后。当年,他比年长的刘备有耐心,现在,他相信他更比年轻的魏霸有耐心。
可是不知为什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破绽的陆逊却无法安心,他想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好好休息,却始终无法做到。他总觉得在脑海深处,有一个阴险的声音在发笑,可是当他努力去寻找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点头绪。
唉,我好象不仅是身体病了,连脑子都有些病了,居然会对一个年轻人产生了畏惧。是我的年纪大了,又在病中,这才精力不济,还是我真的被他吓破了胆?陆逊自怨自艾的叹了一口气。
……
辰阳城头,戒备森严。一枝枝火把将城头照得通明,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卒手持武器,挺立在城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漆黑的旷野,倾听着夜风吹过城头,拂动战旗。
校尉乔仁一手按着战刀,一手扶着冰凉的城头,凝视着远处,任凭寒风吹得耳朵生疼。自从接到了陆逊的军令之后,他不敢有任何大意,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城防,生怕有什么疏漏的地主。作为跟随陆逊征战多年的亲信将领,他深知辰阳对陆逊的重要姓。溆浦已经丢了,如果辰阳再失守,那么陆逊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只能黯然落败。
虽然他想不出敌人能以什么样的方式攻城。陆逊说了,魏霸只有三千人,要留下至少一半人守护谷口的阵地,阻挡潘濬,他能动用的人最多一千五百人。这么少的人还能攻城?他不敢想象。
如果对手是别人,乔仁也许会一笑置之,可对手是魏霸,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即使陆逊不提醒他,他也会提起十二分的注意,不给魏霸任何可趁之机。
他不想成为魏霸厚厚的战功簿上的又一道战功。
乔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这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年轻名将,一个让陆逊都忌惮不已的年轻名将,一个仅以百余人入五溪就成功把吴军拖入战争泥潭的名将,一个指挥着数千蛮子,把数万吴军精锐打得落花流水的名将。
步骘,吕岱,卫旌,周胤,吕凯,陈时,孙俊,这些人要么是吴军宿将,要么是后起之秀,都毫无例外的一一败在魏霸的手下,就连吴国的战神陆逊都被魏霸堵在沅陵城无法还手,这样的战绩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妒嫉,让任何一个人胆寒。
魏霸已经成了吴王孙权的心头之患,已经成了陆逊的平生大敌,战胜他,是每一个吴军将领渴望的事情,可与此同时,面对他,却是任何一个吴军将领也不希望遇到的局面。
乔仁阴差阳错的站在了魏霸面前,他渴望自己能战胜魏霸,可是他却一点信心也没有。
当第一个火把在远处出处,斥候们狂奔而来,宣告着敌人正在接近的时候,乔仁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脏猛的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一般,一股冷汗从后背涌出。
在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急促慌乱的心跳声,仿若激昂的战鼓,正在宣告不世神将的闪亮登场。猛虎尚在草丛深处,杀气却已经扑面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