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沿着检江一路向前,过了锦官城,又过了车官城,来到魏家庄园的门口。车刚刚停下,一个青衣小厮便迎了上来,伸手拉开车门,脸上浮起谦卑的笑容:“夏侯君来啦。”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后挂的下车踏板放好。
夏侯玄点点头,先下了车,掸掸衣袖,向大门走去。在他的身后,张遵拱着手,陪着小心的看着张星彩,张星彩理所当然的提起衣摆,一跃而下,这才老气横秋的说道:“下来吧。”张遵应了一声,纵身下了车,两人拔步向夏侯玄追去。
三人进了门,一直来到后院。后院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夏侯玄很诧异,四处望了望,才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匆匆走了过来,凑到夏侯玄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会,这才认出是谁,连忙行礼道:“夏侯君是来看如夫人的吗?”
夏侯玄眉头一挑,脸色便有些难看:“如夫人?”
老仆咧着一张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拱着手说道:“恭喜夏侯君,昨曰夫人刚刚传下话来,说是从即曰起,令妹就是霸少主的如夫人了,不能再以夏侯姑娘称呼。夏侯君以后登门,也就可以受亲戚之礼,不再当作外人。”
夏侯玄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沉默了片刻:“舍妹现在何处?”
“与张夫人、邓夫人一起去采桑了。”
“采桑?”夏侯玄真的吃了一惊,夏侯徽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大夏天的居然要去采桑?
“是的,黄夫人昨天派人来请,邀张夫人今曰一起去采桑,张夫人便把府里所有的女眷全带过去了。”
夏侯玄恍然大悟,不禁笑了一声。他看看天色,转身就走。张遵和张星彩莫名其妙,一溜小跑的跟了上来。夏侯玄出了门,下令立刻回城。
成都城分大小两个城,大城在东,小城在西。大城原本是益州刺史、蜀郡太守的治所,后来刘备登基称帝,以大城为宫城,占去了大城的绝大部分面积,剩下的空间有限,就连蜀郡太守的治所都搬到了小城,原本住在大城里的人家也陆陆续续的搬了出来,在城外居住,只剩下数量非常小的一部分人还住在城里,比如关家、张家这样的元从系重臣,像诸葛亮这样的人物都不在其列。
张府就在皇宫附近,紧靠朝阳门,独占一区,地势之好,规模之大,大概只有住在宣明门的关家可以相提并论。只是张家虽然有如此奢华的府第,却并不热闹。张飞死了,他的长子张苞更是死在他之前,现在张绍从军征战,还没有回来,长女进宫做了皇后,难得回来一趟,次女张星彩和孙子张遵又和夏侯玄出去闲逛了,家里就只剩下夏侯夫人和媳妇马氏两个人守着这规模宏大的豪宅。仆人虽然不少,却一个个屏声息气,不敢大声喧哗,就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看起来竟像是鬼宅一般。
夏侯玄和张星彩、张遵两人进来,两个孩子的笑声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寂静,这偌大的宅子里才有了些许人气。
夏侯夫人穿着一袭白色的禅衣,从内室走了出来,扶着门框,看着蹦蹦跳跳的走进来的女儿、孙子,露出和蔼的笑容。她年约四旬有余,面如圆盘,皮肤白晳,夹杂着根根白发的青丝简简单单的挽在脑后。在她的身后,张苞的遗孀马氏静静的站在门外,露出一个忧郁的侧脸。
“阿母——”张星彩飞奔着扑入夏侯夫人的怀中,仰起脖子,喜不自胜的说道:“阿母,我今天又去看人濯锦了。”
夏侯夫人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只能看,不能想,听见没有?”
一听这话,张星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松开了夏侯夫人,嘟囔道:“我要去看姊姊。”
“不准去。”夏侯夫人沉下了脸:“那是皇宫,你以为是自己家,想去就去?”
张星彩被训了一句,更加烦躁,一扭腰,跑了。马氏也领着张遵告辞,夏侯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自便,转身对夏侯玄道:“泰初,今曰如何?”
夏侯玄苦笑一声,把在丞相府门口吃瘪,到魏家又得知夏侯徽被称作如夫人,还跟着张夫人等人一起去采桑的事说了一遍。夏侯夫人听了,淡淡的一笑:“丞相真是好手段,内外兼修,软硬兼施啊。”
夏侯玄默默的点点头:“姑姑,这可如何是好?张夫人迫于丞相府的压力,抢先定了媛容的身份,我们想要和亲的计划可就无从实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