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的组织形式,就好像庞大的跨国集团。</p>
他们以星洲为中心,建立海外分社,从总部派遣员工作为骨干成员,然后从当地招募普通的职员。</p>
圣堂的本地化倾向在数千年的时间里不断摇摆,总的趋向依旧是本地化的。尽管如此,到神父这个级别上,包括李中在内的先生们,全是自星洲派遣的,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是星洲人,他们甚至不一定来自极西,但均在星洲呆过很长的一段时间。</p>
在星洲深造,在总部学习,在极西任职,是高级圣堂成员晋升的不二法门。</p>
大夏的低级神职官员,晋升之前,也会先派往星洲学习甚至任职一段时间,然后再被派往其他的国家,就像是大夏的圣堂神父的来源一样。于某种程度而言,星洲圣堂对各国的分部,未能也不能给予足够的信任。</p>
受限交流程度,大夏的很多官员和星术士,都不能和外地来的神父顺畅交流。他们对外界保持着怀疑,不喜欢对方的怪异长相,讨厌他们的特殊声调——这其中,当然不包括程晋州。</p>
事实上,在夏京圣堂的上层人物中,程晋州的名声相当不错。至少他看着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珠,不会表现出任何的诧异。</p>
而当他要求圣堂支援的时候,除了李中神父之外,其他的几位神父,也会愿意来帮一点小忙。</p>
距离咸宁最近的,正是西斯圣堂学院的神父康迪亚。去年的时候,刘斌还给过程晋州一张名片,建议他去那里进行学习。</p>
然而,现在的程晋州,已经能和神父平起平坐了。</p>
康迪亚神父看起来已经很衰老了,他有一张白种人的大脸盘,双下巴遮盖住了脖颈,胖人常有的大肚腩反而没有显现出来,灰色的头发中夹杂着白色,眼睛少有神采,唯有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上位者的精明。</p>
他来的比安风星术士预料的早的多,而且做的也比安风星术士预料的多的多。</p>
在程晋州演讲结束,圣堂信众忆苦思甜,讲述北汉的衰败和其恶魔行径的时候,康迪亚神父直接走上了讲台,对着下面挥臂高喊:“星神保佑,星神保佑大夏,星神保佑世界……”</p>
他是第一位,在集会演讲中发言的神父,虽然没有介绍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然而,在此之前,无论程晋州如何邀请,那些在信徒面前侃侃而谈的神父,都不会走上台去,随意的向着贵族和平民们说话的。</p>
神父不同于牧师,后者以宣扬教义为主要的工作,神父则面向更高端的问题,按照圣堂的要求,实际上是作为当地的精神领袖的存在。这也使得他们在发言之前总得考虑再三,同时不免带着政治意味。</p>
跟着程晋州,在路上摇晃了整整两天的安风星术士气坏了。神父在台上的言论没什么内涵,但却非常具有代表性。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没有注意此点的贵族们,也会从其他的角落里听到这样的消息:有圣堂神父,在咸宁发表演说。</p>
他真的担心所谓的演说继续扩大。</p>
康迪亚神父在他台上,也就是说了一句话,随后便与安风星术士站到了一起。作为一名不是星术士的普通人,神父的胆子却是星术士级别的。就算是与安风吃人的眼神对视,亦没有丝毫的畏缩。</p>
安风大约见过康迪亚两三次,他不怎么喜欢无星术士身份的神父,此刻更是不客气的道:“神父何必要来趟这道浑水。”</p>
“浑水也会变成清澈的小溪,小溪也会因为搅动而变成浑水。”康迪亚说的很有意境,就像他的长相那样。</p>
“哼。”</p>
康迪亚神父低声笑着,伸手向后,拿到一本期刊递给安风道:“最近收到新的期刊,顺便拿给你们看。”</p>
安风一凛,顺手接住道:“《炼金学刊》?”</p>
神父脸上的赘肉笑的颤抖,道:“里面有两个人你也许知道。或许是三个人。”</p>
“哦?”</p>
“白靖、钱岚和廖恺。”</p>
“最早投靠程晉州的星术士,他们怎么了?”安风表情好像很无所谓,实际上却迅速的将期刊翻开来看。他大约能猜到康迪亚神父想说什么。</p>
三个人的名字果然出现在了《炼金学刊》中。这本也是摘录期刊,世界级摘录期刊的分刊。安风细心的读下去,失望的发现,三个人的两篇文章,竟然都是出现在中页之前。</p>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是被《炼金学刊》的夏京分部所选用,而是被《星洲总部》所选用的。</p>
康迪亚神父品咂着安风的表情,笑吟吟的耸动着双下巴道:“有点震惊?我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除了程晋州先生,竟然又有人能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发表两篇世界级的文章。”</p>
“他们的还算不上世界级的。”安风说的很坦然,平抑着情绪道:“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但每年的大夏,都会有这样一批幸运的星术士。”</p>
“那今年,有几位星术士晋级呢?”神父很尖锐的问道。</p>
安风没听出话中话,扭过头去不爽的道:“神父,星术士的事情,还是让星术士们来讨论吧。”</p>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不过,钱岚星术士的贡献点,似乎超过100了。”</p>
“什么?”安风猛的一踩地,星阵被迫催动,溢出的能量在地面上砸出个大坑来。</p>
“他晋级二星星术士了。”康迪亚微微一笑,将脸转了过去,摆了个更舒服的坐姿。</p>
钱岚星术士是三位化学星术士中,最稳重的一位。追求完美,高智商,勤奋的不间断的学习,是他的制胜法宝。在来到德安之前,他的文章就曾经发表在《夏京学报》上,只是没有得到太大的反响。</p>
要在小众的化学界出头,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p>
除非,化学界受到了星术士们的普遍关注——就像是现在,新加入的星术士们,向来都是生产贡献点的大户。而钱岚星术士,幸运的成为了第一个直接受益者。</p>
他以前的文章,得到了更多的承认。引用的增加不仅仅是贡献点的问题,还说明别人如何看待你文章的价值。任何人引用了某人的文章,等于是认同了对方的观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承认是在其他人基础上的研究。</p>
除了少数的争论性的文章,好文章才能得到更多的贡献点。</p>
钱岚是个能写出好文章的星术士。</p>
安风直接启动了星阵,在《炼金学刊》中找到钱岚的名字,然后在最后的附件中,看到了他积累的初始贡献点。101,堪堪卡在门限上。</p>
对任何星术士协会的管理者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p>
在德安的星术士,有可能获得更多的贡献点——假如星术士们知道,钱岚三个月时间就从一星星术士,升级到二星星术士,人们不免会有这样的想法,并将之看作一个新的标杆。听众实际上不想深究,钱岚究竟是从多少个贡献点增加到101的。</p>
第一个总是能代表一些事情,吸引一些人,造成一些结果。</p>
康迪亚像是个老头那样,真正的老头那样笑了起来,低声问道:“很烦吧。”</p>
安风气都不畅了,喘息中讽刺道:“神父,我不会加入圣堂的,如果您想要传教的话,找其他人就好了,我看程晋州也行。”</p>
他指指仍然留在台上的程晋州,转身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