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密启(2 / 2)

赵佶微微一笑,说:“这倒无妨。这画先生可以带回去给夫人瞧瞧,参详参详也是好的。若是夫人有了巧思,可命画工画上,如若不然嘛,唉,就权当是朕的一时涂鸦,给先生和夫人添一负累。”

他说完便将画笔放下,转身踱步而去了。张迪急忙上去将画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装进了画筒里。曾布也不好推辞,谢过之后只得信步跟在了皇帝身后。

赵佶忽然说道:“魏夫人与那茗楼的莫云潇相交甚厚,这次定是夫人劝先生给朕上的密启吧?”

曾布心头一紧,不禁冷汗涔涔。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忙说:“官家圣断,这……确是内子的意思。”

“呵呵,你当我如何知道?”赵佶颇为得意,笑着说:“我与那莫云潇虽无相见之缘,却也有相识之雅。那日在茗楼,尊夫人也在此。”他说完将步子一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坠,转身递给了曾布,笑着说:“你瞧,这是莫家娘子送我的信物。”

曾布接过玉坠一瞧,一面雕着一朵茶花,另一面刻着一个“莫”字,那定然是莫家女儿的东西了。

曾布吃了一惊,不禁瞪大了眼睛瞧着赵佶。赵佶倒有些难为情,说:“那天我也是一时兴起,参加了茗楼的斗茶大会,不料却拔得头筹。呵呵,后来我也想过,若是此女品行端正,容貌尚可,不妨纳进宫来……”

“陛下……”张迪打断了赵佶的话,失声叫道:“商人之女怎可……”

赵佶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说:“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家就出了事。”

曾布沉吟了片刻,问道:“陛下可知她家所犯何罪?”

“说是他父是西军逃兵。”赵佶回答。

曾布点了点头,暗自佩服这位少年天子的耳聪目明,徐徐说道:“陛下登基未久,正要给天下臣民做个新的表率。其父虽有罪,但并非十恶不赦的大罪。陛下是否可以遵循惯例,大赦天下?”

赵佶叹了口气,来回踱着步子,说:“宽恕莫家子女尚可,但若要宽恕莫成林……只怕此例一开,将来戍守边关的将士都要做逃人了。”

曾布忙说:“天子坐天下,在德而不在险。倘若军饷供给充足,将士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必不会出现陛下所担忧的事情。”

赵佶冲他一笑,又扭头对张迪说:“且去开封府大牢瞧瞧,莫家人的状况如何?”

“是。”张迪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画筒交给另一个小宦官,自己躬身退走了。

“来来来,曾先生不妨与我在这里走走,当作是消遣了。”赵佶说着便向前走了去。

曾布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惴惴不安,问道:“今日官家托病,难道只是为了此事?”

“是呀。”赵佶笑道:“不知怎的,我对那个莫云潇倒甚是好奇。”

曾布沉默不答,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赵佶继续说:“‘宁碰开封府,不碰莫云潇;宁吃十斗醋,不逢莫荷露’。呵呵,想来此女定是刚强。不过我那日所见,却有几分羞涩,不知这是何故?”

曾布答道:“毕竟是女儿家,总会怕羞。”

赵佶的笑容一敛,似乎有些失望,便说:“我倒希望她是个至诚至性的人。就像米芾那样,一生放浪不羁,即使见了我也是一样。这样的人才叫你喜欢。”

曾布依旧不答,同样是不知该怎样回答,只能陪着皇帝散步。

过不多时,张迪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官家……官家……”张迪一路小跑,过来说:“那个莫成林……死了。”

“死了?”赵佶和曾布同是一惊。

“怎么死的?”赵佶忙问。

张迪答道:“听说在狱中忽然死了,想来是熬刑不过。”

赵佶皱眉沉思,说:“西军将士岂能如此羸弱?”

“莫非官家疑心他是畏罪自杀?”曾布问道。

赵佶恍若失神,问张迪:“仵作验尸了吗?可有外伤?”

“没有。”张迪答。

“可有毒迹?”赵佶再问。

张迪仍然说:“没有。”

曾布略一思考,说:“如此,盛府尹和仇虞候免不了一顿申斥。”

赵佶若有所思似的点点头,说:“我大胆猜度,莫成林定是想了个不落人口实的自尽法子,好让一家老小脱罪。”

“这……”曾布有点紧张,便问:“若果真如此,官家又如何处置?”

赵佶无奈一笑,说:“没有证据,还能如何处置?只能依他。”

曾布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半晌才说:“官家真是宽仁之主。”

赵佶微微一笑,又有些忧虑地说:“只不知莫家骤失主君,这一家子女眷,又该如何过活?”

曾布想了一想,答道:“内子定会接济。”

赵佶点点头,对他说:“替我好好照顾莫云潇,或许有一日我还要去看她。”

张迪一惊,插话道:“难道官家真要纳她进宫?”

赵佶含笑问道:“有何不可?”

“哎呀!”张迪将两手一甩,焦躁地踱了两步,说:“商人之女,哪能进得了宫门?再说她父是罪犯,若纳进宫来,可怎么向天下臣民交代?”

赵佶呵呵一笑,用扇子指着他说:“腐儒之见,不值一驳。范文正公就有‘商人何其罪,君子耻为邻’的话,时隔百年,言犹在耳。至于她父亲嘛,人死罪消,如何能将死去的人的罪责强加于活人头上。如此说来,天下人犯罪都要株连子孙,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语只怕就成了空谈。”

赵佶说完,便和曾布一起哈哈笑了起来。<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