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倒好,给了威震山庄搜查全庄的借口,反倒把自己给栽了个大跟头。
“好好歇着吧!”穆百里拂袖转身。
没事最好,左不过她怎样呢?有陈平在,实在是不方便。这千算万算还是少了一算,没算到赵嵩防备赵无忧,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见赵无忧如今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偏偏这丫头,从不诉苦水。
回到自己的院子,穆百里不由的轻叹一声,如今只求各自安好,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否则一旦露陷,她会更危险。
隔着墙隔着院,赵无忧站在窗口亦没有安睡。如同穆百里所料,她这人本来就没有安全感,这么一闹就更睡不着了。
素兮陪着赵无忧,“公子是在想着千岁爷吗?”
赵无忧低头一笑,“不能拥抱就只能想念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同一轮月,却隔着墙隔着跨不过的沟壑。”
“公子对千岁爷用情很深了。”素兮苦笑。
赵无忧回头看她,“那你呢?素兮,我问你一句正经的,你可愿如实回答我?”
素兮颔。
“你可放下了?”赵无忧道,“别回答我似是而非的答案,我要准确的答案。放下,或者未曾放下。”
素兮轻叹,“公子不是说,人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放不下和得不到吗?我如今并不觉得痛苦,正如你曾经告诉我,那是人生的一种历练。每个人出现在你生命里,都会教你一些东西。太过执着,最后害的还是自己。多少年过去了,我也不再是豆蔻芳华。”
她苦笑,“该放下的都已经放下了,只不过伤痕还在,未能磨灭记忆罢了!偶偶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会有些可惜,倒也并不觉得太难受。”
赵无忧点点头,“那便是最好。”
“怎么,公子也要学温故,给卑职做媒吗?”素兮无奈的笑了笑,“公子这是要把卑职嫁出去不成?公子不想留卑职在身边了?”
赵无忧摇头,“缘分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如我自己,如你。我不会强求你什么,只是你若是已经放下,我又何必执着呢?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一辈子也就那么长,说闭眼的时候也就闭眼了。”
素兮一笑,“公子说得好轻巧。”
“我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十多年,那些东西早就看透了。”赵无忧拍了拍素兮的肩膀,“如果将来的某一天,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并且真心待你的,一定要握住。有些东西一转身就没了,也许连个思考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你。”
“我会的。”素兮浅笑。
赵无忧揉着眉心,“素兮,我又头疼了。”
“千岁爷不在,卑职替公子揉一揉吧!”素兮笑道,“虽然技艺不如千岁爷,好歹也能稍稍减轻公子的痛楚。”
赵无忧点点头,她真的好怀念当初的那些日子。
赵嵩和萧容都不曾在京,唯有她跟穆百里的日子。两个人的相处,两个人的耳鬓厮磨,虽然当初带着几分尔虞我诈,可终究是她这一生里,最没有负担的时光。
可惜啊,她自己没有把握住,这时光便一去不返了。她想着,这大概就是自己跟穆百里的劫数,等这劫数过去就该是幸福到来的时候。所以,她一直在等。
等着两个人的幸福,等着执手百年的那一刻。
夜里闹了一场,然后又归于平静。王远搜遍了整个山庄,也没有抓住那个所谓的贼。于是乎这个贼便成了所有人心中的迷,到底是否存在,也值得旁人怀疑。
今儿是赏盒大会,是故所有人都早早的起来,生怕错过了这大事。
赏盒大会在山庄内的校场举行,因为地方大小有限,很多人是进不去的,但凡进去也得丢盔卸甲,不可带一兵一刃。
素兮犹豫了一下,才把手中的剑交了出去。解了剑,她的面色微微泛白了少许,然后又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有些如释重负的回头望着赵无忧。
“进去吧!丢不了。”赵无忧缓步进门。
因为是贵客,所以都坐在贵宾席上,能清楚的看见校场正中央的那个高台。赵无忧与穆百里分别坐在皇帝的左右,看上去并不相识,各自陌生。
宋昊天来的时候,不偏不倚的坐在了赵无忧的另一侧,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待会有什么事,还望公子跟紧我。”
赵无忧侧过头看他,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底下的人越聚越多,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所谓的赏盒大会到底是赏什么的盒子。什么样的盒子能惹来如此轰动?能有得锦盒者得天下的豪言壮语?
深吸一口气,赵无忧下意识的握紧了袖中的骨笛。握着骨笛的时候,脑子里满是穆百里,即便他无法坐在自己身边,即便他只能与她假装陌生,可这心里的东西还是想通的。
一个握着骨笛,一个握着玉笛,倒也是无形中的默契。
曾谦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是受了伤的缘故。可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他不可擅离职守,即便是死也得守卫皇帝周全。
小德子紧张得很,一双眼珠子左顾右盼得厉害。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这小小的校场四下已经挤满了人,如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赵无忧一眼就看到底下的云州六虎,眸光微微沉了少许。
那六人也看到了赵无忧,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赵无忧身边的这几人身上,最后才敛了视线去看校场上搭砌起来的高台。
这高台足足有三米多高,寻常人是爬不上去的,如今人太多,轻功也是不容易施展,是故所有人都挤在下头。唯有坐在贵宾席的人,才能与这高台平视。
蓦地,高台的地面开裂,竟是从里头走出了一个人来。
王远站在上头,瞧了一眼底下攒动的人群,然后对着贵宾席的人拱手,“诸位诸位,请诸位江湖好友们安静一下,请容在下说几句。”
四下瞬时安静了下来,只翘期盼着,这所谓的锦盒何时才能出现在众人跟前。
“诸位远道而来,乃是我威震山庄的面子,在下替庄主谢过诸位。庄主还在准备之中,稍后便至,是故由在下暂时替庄主与诸位说几句。”王远笑道,“诸位都是江湖豪杰,绿林好汉,是以在下就长话短说。”
“想必诸位都知道现如今这天底下都在传言一句话:得锦盒者得天下。很多人都在找这个锦盒,想一睹为快,想据为己有。咱威震山庄倒没有叛逆之意,也并非想据为己有,着实是偶然的机会得了这东西。”
底下有人在叫嚣,“少特娘的废话,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咱们来威震山庄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是要看东西!你少特娘的唬人,赶紧干点实在的。把东西交出来!”
赵无忧眯起了眸子,眼角的余光不偏不倚的落在皇帝身上。
皇帝的身子微微绷直,上半身微微往前倾,可见对这件事是极为关注的。他如今只想着见一见那锦盒,看看所谓的能威胁到自己皇位江山的锦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却听得王远笑了笑,“锦盒在鄙庄庄主手中,诸位若是想看就得耐心等待。这锦盒在下也不曾见过,是以不知到底是何模样。不过昨儿有人窃盗,所以庄主就把锦盒随身带着,不再轻易交给他人保管。请诸位稍安勿躁,锦盒马上就到。”
“在此之前,咱们也得说一说规矩。这锦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惹得朝廷也跟着穷紧张。庄主不相信一个锦盒就能改变天下的命数,并且庄主也不想成为这个改变之人,是以庄主把诸位集合起来,实则是想当众销毁这锦盒。”
此言一出,底下沸腾。
皇帝更加紧张了,底下这些人看上去并不想答应。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儿是谁?那自然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是故谁不想当这人上人,享天下之福?
一说要销毁锦盒,众人便有些按捺不住。
没大本事的,想着看热闹。
有点本事的,想着抢锦盒。
于是,热闹成了一锅粥。
但是没见着锦盒之前,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闹出幺蛾子,那威震山庄必定会说出于安全考虑,暂且延期举行赏盒大会,如此便是得不偿失了。
“大家稍安勿躁,庄主马上就到。”王远站在上头,视线敏锐的掠过底下众人。
蓦地,校场的大门合上,外头的陈平有些急了,“何以要关上门?”
守卫道,“这是庄主的意思,一旦赏盒大会开始,禁止任何人进出校场。”语罢,大批的护卫守在了校场外头,里三层外三层。
温故也有些紧张了,瞧这些守卫竟然还身负弓箭,也就是说如果里头出了事,恐怕这弓箭是不长眼的。思及此处,温故的手心也是汗涔涔的厉害。
自家闺女可没告诉他,会生这样的事。他只顾着拽着陈平,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后果。
这下子别说是陈平,便是温故也愣了。
然则有素兮和宋昊天在赵无忧身边,温故想着,这两人应该就算自己身死也会保护赵无忧。再不济还有个不要脸的东厂假女婿呢!那不要脸的东西,约莫也会看着自家闺女吧!
心里砰砰跳,温故紧张。
然则看着身边跃跃欲试的陈平,温故觉得还是得照着闺女说的去做。不然小不忍则乱大谋,到时候她若是周全出来,而自己没办好事儿,该怎么跟她交代。
“你呀就睁眼看看,这么多人,你一人能打几个?”温故嗤鼻,“我可警告你,你别乱来,到时候你自己被乱箭穿心倒也罢了,可别连累我。我老头子虽然年近半百,但是我这条命还是宝贝着的,你别给我瞎折腾。要是我出了事,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你!”陈平已经怒上心头,“公子在里头,你何故一大早就拦着我!”
“你不是肚子疼吗?我身为大夫自然要为你负责。”温故倒是理由充分。所幸这陈平的肚子也够争气,不枉费他这当大夫的亲自去下药。
陈平面色铁青,“一定是有人给我下药,否则好端端的我怎会腹泻不止,耽误了这等大事?”
温故蹙眉看他,故作小心谨慎的环顾四周,“哎呦我的祖宗,你可得小心点。若是让这些威震山庄的奴才听到,还以为是威震山庄的人给你下了药。到时候人家不依不饶的喊冤,你自己看着办,千万千万不要拖我们下水。”
“不过也没什么,你身为那个那个的护卫,想必就算你落难威震山庄,你家主子也会来救你的。所以呢,你只管在这里胡言乱语,只不过旁人问起来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说认识我。”
语罢,温故快退开一段距离,跟陈平隔开。
乍见这等情景,陈平愤然,奈何这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他咬咬牙,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要是拉了一裤裆,你自己回去换,我是不会再陪你的。”温故道,“我都说了我随身带着的药有些缺少,得去外头的药铺里重新抓,你偏不信。这下倒好,你这腹泻来得太厉害,药也压不住。”他轻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陈平已经疼得面色青白,转身就跑。
温故瞧着那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默默翻个白眼,他可是巫族出来的,手里的药都是药性极烈的。就算是回到了京城,那些草头大夫都未必能治得好陈平这腹泻的毛病。
这断肠蛊,可不是人人都会解的。
还好他药量下得准,要不然这陈平得拉肚子拉到断肠为止。
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温故还是决定去茅厕盯着陈平。虽然臭气熏天,可为了自家闺女,这点臭算得了什么呢?只希望素兮和宋昊天能机灵点,护着她一些,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不让陈平进去,自然是有赵无忧的理由。
温故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局面没见过,只不过初来威震山庄的时候,他便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好像是有人刻意布了这样一个山庄,为的是聚天下豪杰,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下子从镖局改头换面,变成今日的威震山庄,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的支持方能做到?
的确,这威震山庄的背后,是有人在操纵。
校场内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那高台上有人飞身落下,稳稳立于正上方。这人一袭锦衣玉服,还带着一张罗刹面具,不叫人看清他的真容。
王远当即躬身行礼,“庄主!”
众人皆惊,这便是威震山庄的庄主?早些年这威震山庄还是个镖局的时候,这陈庄主似乎也没有带着面具的习惯吧?后来成了威震山庄,怎么反倒羞于见人了?
阳光里,铜制的罗刹面具泛着刺眼光芒,那双幽暗的瞳仁冷飕飕的剜过在场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贵宾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