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的地理环境十分复杂,正如卓雷早前说的那样,里头的洞窟盘根交错,很容易走错很容易迷失。』』早前卓雷也只是跟朋友们进来探过一回,但也没有往里头走太深。
石窟内阴森寒凉,湿气很重。
这种地方,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新陈代谢的度下降。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生怕行差踏错,再也走不出去了。
“这地方,你到底认不认得?”素兮已经让人沿途做了记号。
卓雷抿唇,“我只来过一回,具体的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素兮点点头,随即从身后众人道,“提高警戒,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注意观察自己的左右前后队友,不许掉队一人。”
“是!”影卫齐刷刷点头。
6国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冷剑,这种鬼地方,比诏狱还要恐怖。天然的石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又隐藏着多少危险。
有蝙蝠应声而起,轰然飞散,掠过众人头顶。
“大家小心!”6国安冷然。
“停!”素兮突然道,快伏在地上,“有脚步声。”
6国安一抬手,而后快放下,所有人立刻分列两旁,一个个皆握紧了剑柄。
稍瞬,有一名黑衣人从转角处走出来,素兮一个纵身飞跃,快擒了那人。冷剑已经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带我们进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有人闯进来,当下愣住。
好在这世上,还是怕死的人居多。
推开那道石门的时候,素兮骇然愣在当场。
偌大的地下空间,一眼望去,那黑黝黝的透着浓郁腥臭味的池水,颜色鲜亮得让人心惊肉跳。素兮凝眉,“这是什么地方?”
黑衣人战战兢兢,“血、血池,我就是个看守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你,这里头是干什么的?”饶是素兮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的池子。
6国安快步上前,往里头一看,伸手便取过岸旁的铁制网兜,在血池内捞上不少头骨。瞧一眼头骨的尺寸大小,6国安的腹内好一阵翻滚,“这里头有很多婴孩的尸体。”
素兮收剑,将黑衣人交给底下人,疾步走到岸边,“血池?”
“是拿来炼蛊的。”黑衣人被掀开面纱,竟是个被毁容之人。这脸上的伤,好像是火烧形成,大块的结疤,将这眼耳口鼻都烧得变了形状,乍一看,格外的惊悚。
他慌慌张张捂着自己的脸颊,仿佛窘迫狼狈到了极点。
“拿活人炼蛊吗?”素兮瞧着血池的池面上,随着涟漪起伏的尸骨。
“是!”他点点头,“我就是个看守,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竟然拿活人炼蛊?”6国安骇然心惊,下一刻,他突然冷剑直抵那人眉心,“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炼蛊之术乃北疆秘术,你何以会知道?你是不是来自北疆?”
“不不不,不是的!”他捂着脸,“我是被他们抓来干活的,他们毁了我的脸,让我守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我无处可出,也怕吓着别人。”
素兮想起赵无忧的吩咐,“我问你,最后一次炼蛊,都用了什么蛊毒?解药呢?”
“都在那边!”他急急忙忙的跑到一旁的药架上,“一开始用的的孔雀胆和五毒,而后是北疆的虫蛊,以及噬魂蛊。”
“解药呢?”素兮问。
他摇摇头,“没有解药。”
“什么?”素兮一愣,“既然是毒药,为何没有解药?”她冷了眉目,“你若敢骗我,我就把你推下血池去,让你也尝一尝被人炼成蛊毒的滋味。”
“不要!”他惊恐的望着素兮,“是真的没有解药!因为、因为主人还没有炼成活人蛊,那蛊人就跑出去了!”
“怎么跑的?”6国安问。
“他趁我不备,从另一条山洞里,逃出了石窟。”他的身子抖得厉害,一双眼珠子在不断的转悠着,“他身上的虫蛊加上噬魂蛊,是会传染的。虫蛊会让人身体肤都溃烂,而噬魂蛊则会让人的身体逐渐的由内而外的石化。”
6国安面色微变,扭头望着血池,“你们制造了瘟疫!”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他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是个办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杀不杀你,得让公子抉择!”素兮道,“把这里的东西,全部带出去,记住,要一样不漏。这里的东西很危险,大家各自小心。”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动手搬东西。
趁着这个时机,那男人突然撒腿就跑,可他哪里是素兮和6国安的对手。素兮一个扫堂腿,6国安一掌过去,只听得一声尖叫,伴随着清晰的落水之音。
素兮来不及抓住他,只抓住他手腕上挂着的一根红绳。
落水之后,血滴飞溅。
只听得池水蚀骨之音,夹杂着那人歇斯底里的嘶喊与挣扎,渐渐的尸身消融,皮肉脱落。所有人都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只剩下森森白骨浮在水面上。
素兮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红绳,在红绳的末端,还悬着一个哑铃铛。所谓哑铃铛,便是不会出声音的铃铛,里面没有那个铃铛石。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只不过,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却现外头一个人都没有。
卓雷愣了半晌,“人都去哪儿了?”
素兮心惊,“公子?公子?”
连叫两声,都没有赵无忧的踪迹。便是连留下来保护公子的那些人,以及东厂的番子,全部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怎么会这样?”6国安一时间也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卓雷,你带头把东西带回狼谷,让温大夫好好瞧一瞧,看能不能找出解药的配方。”素兮当机立断。
“那如初公子呢?”卓雷担虑。
素兮抿唇,“这是我的事儿,你就不必担心了。”
想着自己留下来也只是帮倒忙,卓雷颔,当即带着人转回狼谷。这些所谓的毒物和蛊毒,得快送到温故的手里,让温故好好钻研一下。如果能尽快的找出解药的配方,那这云华州的瘟疫,便有救了。
目送卓雷离开,素兮与6国安带着人搜遍了整个后山,都没有现赵无忧和穆百里的踪迹。
6国安不敢说破,毕竟督主这趟出来是瞒着所有人的,也算是一时兴起。可是,人呢?和赵无忧一起消失了?6国安垂眸,他倒是不太担心,如果赵无忧和督主在一块,以督主的武功绝对安全无虞。
然则关键的事,督主从不做这样没头没脑的事儿,而素兮这一次也不像是假装担心。
是督主带着赵无忧离开了?那为何不留下口信呢?饶是督主任性,可是按照赵无忧的谨慎性格,也该给素兮留下痕迹才对。
6国安隐隐觉察到事情的不太对劲!
“公子不会不打招呼。”按道理说,如今赵无忧和穆百里关系亲密,不应该再像那次去金陵城一般被挟持。是二人躲起来,可也不至于带着所有人都一起躲吧?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素兮整颗心都揪起来,公子身子不好,可千万别再受什么伤!
殊不知,在他们进去没多久,这后山附近便开始起雾。越渐浓烈的白雾笼罩着整个后山,视线变得很差,百米之内伸手难见。
赵无忧眉心紧蹙,“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绷紧,穆百里起身放开她,却依旧圈着她的腰肢,将她塞在怀里。温热的掌心摁着她的脑袋,轻轻柔柔的贴在自己的胸膛,“抱紧。”
听得这话,赵无忧便意识到,出事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她突然想起在云安寺山下小镇的那一次,那一次也是莫名其妙的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好在穆百里及时闯进来,否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么这一次呢?
“是他来了?”她伏在他怀里,微微垂下眉睫。
穆百里环顾四周,“障眼法罢了!他的确诡计多端,可惜功力不够深厚,根本催不了强大的阵。所以他的阵,只能在近距离使用。哪日本座赐他有幸,看一看何为真正的阵法。”
赵无忧仰头望着他,黑暗中那一双明眸,若星辰璀璨,“穆百里,你这一身的功夫和阵法,是谁教你的?”
“这么快就想嫁给本座对食?”他问。
她一愣,“没个正经。”
穆百里抱紧了她,似乎是在等迷雾散去。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迷雾散去,赵无忧扭头便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尚书府的影卫,还有东厂的番子,都被杀死在地上。
她身子一震,耳畔却是穆百里的笑声,“不过是假象罢了!”
他牵着她的手,疾步往前走。
“去哪?”她忙问。
“跟着走就是。”他不解释。
穿过林子,他一直走,她一直跟。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刺得两人都睁不开眼睛,赵无忧下意识的将脸抵在他身上,避免白光刺眼睛。等到光线消失,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醒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赵无忧当下松了手,“我只是――”
蓦地,她骇然瞪大眸子,这穆百里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裳?下一刻,她快环顾四周,大红喜字,大红蜡烛,红绸遍布。
这是喜堂!
赵无忧疾步出门,站在篱笆院内几乎傻了眼。
几间茅屋,一个篱笆院。
一个喜堂,一对新人……你和我!
赵无忧惊觉自己也穿着大红喜服,冠没了,换上的是珠玉簪,青丝挽。嫁衣如火,衬着她素白的容脸,更是瓷白如玉。
穆百里不紧不慢的从喜堂内走出来,笑盈盈的望着一脸不敢置信的赵无忧,“赵大人穿上喜服的样子,怎么还是这样丑?不过本座可以勉为其难收了你,为民除害。”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的穆百里,立身如玉,身段颀长。那大红喜服穿在他身上,竟一点都不觉得违和。一个太监穿上红衣,当了一回新郎官,竟也是――美艳不可方物。
“好看吗?”他望着她愣的样子,“肯定比赵大人好看。”
赵无忧回过神来,“是啊,督主应该侍奉君前,宠冠后宫,如此才对得起督主这张风华绝代的容脸。”
穆百里迈下台阶,终于走到她跟前,温柔的牵起她冰冰凉凉的柔荑,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细细的暖着。深吸一口气,穆百里牵着她走回喜堂,“这地方倒也雅致,你们女子不常说,愿得一心人,生死不相离吗?”
“穆百里,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在你眼里是女子,但我在世人眼中,是堂堂礼部尚书,皇上的臣子。我是男儿身,绝对不可能有嫁为人妇这一日的。”赵无忧面无表情的望着那明灭不定的红烛。
红烛泪,胭脂血。
“身为女子,不都梦想着能穿上喜服,坐上八抬大轿,然后――”穆百里拿起一旁的大红盖头。
赵无忧站在那里,看着头顶上的大红盖头,渐渐的落下,遮去了视线里,穆百里的那张笑脸。她一动不动,也许只有在这阵里,她才能体会到,身为女子该有的体会。
轻轻吐出一口气,她低头便看见他的靴尖,立在自己跟前,竟生出几分相安静好的意味。那一刻,四下安静得很,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伴随着大红烛哔哔啵啵的烛花声响。
说也奇怪,连穆百里都觉得这是缘分。
见过她穿孝,如今穿喜,她的悲欢离合都教他遇见,也只教他一人看见。女要俏一身孝,然则这一身大红喜服也是极好的。她穿在身上,眉目间的淡漠疏离顷刻间淡去,抬眸看他时,那双明媚的眼眸,倒映着他身上的红。
他看见她的痴愣,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乍见她成了新嫁娘,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欢喜。他想着,他是喜欢她身着女装的模样,少了几分坚强,多了少许柔弱。不那么倔强,也不必事事好强。
红烛脆响,穆百里握着她的手,望着那鸳鸯交颈的大红盖头,有些微微的晃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