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李昭出差和漏泽园(1 / 2)

 宋清月沐浴后,擦干了头发,穿上披风,去厨房里亲手温了一盅牛乳给李昭送去。

按理说后院女眷不应当出入前殿书房这样的地方,不过守在书房门口的万泉见了世子妃一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宋清月笑着谢了他的好意,却道:“万大人还是进去问一声殿下吧,我来已然不合规矩了。”再是亲密的人,也要有分寸,有些规矩她认为该守的就必须要守,不然她便是真的被情爱冲昏头了。

眼前的女子美目流盼,气若幽兰,刚刚沐浴过,墨发半干,松松地挽在脑后,随性又温婉,夜晚微风拂过,轻薄的藕粉色衣料贴合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月色下更有种说不出的风韵。

万泉垂眼,不敢再多瞧一眼,转头敲门进去通禀了,心中亦是对这位堪称绝色的世子妃高看一眼。

得意时还能保持克制的人,这世上当真少之又少。

不过这事看在林万福眼里又是另一种看法,世子妃总是这样事事都亲力亲为,不论是送夜宵还是伺候更衣洗漱,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对殿下上心,可这何尝不是防着她屋里那些丫头们,丝毫不给人机会?

她屋里那几个可真个个都是好颜色又都知书达理、能干伶俐的。

可世子妃就算是自己来月事也要霸着殿下、从不让旁人伺候,这种行为在林万福看来简直就是妒妇典范。

奈何他现在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只一心替自家殿下委屈和憋闷,想不通怎么殿下就能被这样的女子给拿捏了!

李昭听闻宋清月亲自给自己送夜宵,冷峻的眉眼都柔和起来,幕僚们极有眼色地瞧了瞧滴漏,都言说时间不早了,还有人配合地打了哈欠,纷纷退了出去。

宋清月提着食盒进去,一进书房的门,就见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舆图,李昭牵过宋清月的手,放在唇前亲了亲,问道:“多晚了,怎的还不睡?”

宋清月往他怀里坐,搂着他的脖子,将脸贴上去蹭了蹭,软软道:“几日不见人影,想得紧。”

不论她此话是真是假,李昭听得很是受用,捏一把她的软腰,沉沉地笑:“小娇娇!”紧了紧箍在她腰间的胳膊,轻咬了一下那白皙的小耳朵,沉声道:“忙过了这阵子,为夫便好好陪你。”

宋清月被他弄得痒痒,躲了躲,低低应一声好。

她看一眼舆图,问道:“图上一个个红标是什么?”

“磨坊。”李昭答道,他看了一眼舆图,似是有些无奈地道:“京城周边河道本就不多,到了秋季更是雨少,最近朝中关于各家侵占河道之事的官司也多,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便乱成一锅粥。”

“磨坊?把麦子磨成粉么?”宋清月想了想,娘家府上似乎没有,但嫡支宋家肯定是有的,问道:“咱们王府也有磨坊么?”

李昭点头,看了看宋清月,忽而双眼亮了亮,问道:“娘子可有解决之法?”

当然有啊,蒸汽机啊!

她堂堂一个煤老板,怎么能想不到,先不说能不能造出火车之类的,用来抽水、拉磨什么的蒸汽发动机,宋清月自认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肃王殿下没掌权呢,她不敢现在就把这么个大招使出来,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万一有人盯上她怎么办?

这东西一旦弄出来,保准要得罪那群拥有水力磨坊的人,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那群人势必要盯上肃王府,盯上自己,再说制作工艺还不够精密的时代,轴承肯定要用到润滑油,她还想去看看延安的地表石油田呢,可惜那油田是军用物资,王府现在定然碰不得。只犹豫了一瞬,宋清月便决定暂时把蒸汽机这个大招憋在心里了。

于是她只笑笑:“殿下容我先想想。”

李昭瞧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便知道她是有法子的,也猜到她不愿现在就拿出这法子的原因,便又亲亲她的面颊道:“不着急,娘子慢慢想。”

隔日,宁越瑶有样学样地提着夜宵去前头找李昭,奈何没进院门就被拦下了。

“侧妃见谅,这是前殿书房,后院女眷不可随意出入。”万泉一板一眼地说道,自从上次听过这位宁侧妃在马车里打自己的丫鬟出气,他就打心眼里不喜欢她。

“万侍卫这是何意?听闻昨日半夜世子妃就进来了,怎么,轮着我了不行?难道她不是后院女眷了?”宁越瑶压着火气,语气还算温和地问道。

“世子妃是殿下叫进去的。不如侧妃在此稍等,容下官进去通禀一声。”万泉嘴上这么说着,却只是进去晃了一圈,压杆没进书房打搅,出来便道:“殿下让侧妃早些休息,天色不早了,东西我提进去给殿下用便是。”

这就是还是不叫她进去的意思。

因着李昭的冷落,宁越瑶最近好歹学会控制脾气了,咬咬牙,低下头去,道一声:“万侍卫辛苦了。”把食盒交给万泉,很是不甘心地走了。

等她走远了,万泉才把食盒提进去,交给林万福,道:“宁侧妃送来的夜宵。”

林万福有些意外于宁越瑶竟然没要求进来,抬眼看了看万泉,心里就都清楚了,想说两句什么,可万侍卫这也算是按照规矩办事,一点错也没有,便抿抿唇,半个字也不多说,将食盒提进去了。

李昭见到食盒还以为是宋清月叫人送来的,嘴角刚要翘起来,就听见林万福道:“殿下,宁侧妃方才差人送来的。”

嘴角一僵,又慢慢落了回去,重又低下头,眼底划过一丝失望,漠然道一句:“放着吧。”

一点要吃的意思也没有。

次日小秦公公把这事说给宋清月听,宋清月笑了笑,心里疑惑这个秦吉福到底是哪边的?他师傅不喜欢自己,他倒是在自己跟前讨巧卖乖得勤快。

这王府里的人事关系也是复杂得很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对了,吉福,万大人家里怎么样?是个什么出身呀?”如今她已经知道傅家是个武将世家,他祖父,他父亲都在边关呢,品级还不算低,傅乘风的主意她是不敢打了,门当户对还是挺重要的,不能叫人家公子哥娶自家丫鬟,不怕傅侍卫委屈,就怕墨韵墨香她们嫁过去受委屈。

小秦公公道:“万侍卫是孤儿,当初王爷在南边的时候收养了一批孤儿小乞丐什么的,都是家里大人被倭寇杀光了的。万侍卫算是其中极有天分的,便被培养做了暗卫。”

“他家里除了他,可还有别人了?”

“还有一双弟妹。”

“哦?现在在哪儿呢?”

“在王府一个庄子上做事呢。”秦吉福道。

“怎么不安排在府里?”宋清月十分意外。

秦吉福想了想,道:“奴才从前倒是跟着师傅见过万大人那对弟妹,说实在的……奴才瞧着实在不大机灵的样子。想是万侍卫觉得在府里做事虽然在主子跟前得脸的机会多,却也更容易犯错,还是庄子上安稳简单些。”

“这样啊!”宋清月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又问:“那吉福你呢?”

“小的是自小被家人卖了,去净了身,送进宫备选的。”

“跟家人可还有联系?”

“是,每年会寄些银子回去。”吉福道。

宋清月轻轻叹了一声:“你倒是以德报怨了。”

秦吉福微微一愣,心中没由来地一暖,道:“当初家里也是难得没办法了,又全是男孩,奴才那时候年纪最小,干不了活,只有张吃饭的嘴,不净身也只能被饿死。”

他也不是没有怨过,父母兄长求上门来想在王府谋个差事的时候他回绝了,但还要因着孝道给家里寄些银子,只因不想叫上头人觉得他凉薄,却是头回有人说他还给家里寄银子是以德报怨,一阵从未体会过的异样的暖意涌上心头,虽然他面上没表露出什么,可心里却是对宋清月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听说了他的身世,屋里的丫鬟们对他纷纷愈加温柔起来,墨竹瞧他守夜辛苦,还特地给他准备了夜宵。

自此,小秦公公往五芳斋跑得更勤快了。

偶尔师傅不在的时候,还会偷偷在世子殿下面前提一提宋清月,帮世子妃说好话。

李昭顶乐意听他说这些,听得高兴了还会给小秦公公赏。

“最近本世子事忙,你多跑跑五芳斋,瞧见世子妃有什么缺的、想要的就去置办,看到好的也尽管买了送去。”

小秦公公趁机卖乖道:“奴才听说前阵子孟三姥爷不知打哪儿弄到一批菊花,有好几盆珍品!”

李昭挑挑眉,心想孟家难不成是又不安生了?亦或是有人给肃王府挖坑?

不过有珍品好啊,月儿喜欢花,他每次送花给她,月儿就能对他温柔一点。略想了想,李昭朝秦吉福勾勾手指,压低声音道:“去,让计全福去查查三表叔又干了什么事,收了什么人的贿赂,报给我知道。那几盆珍品想法子弄来,别的你不用管了。”

“诶!奴才遵命!”

李昭抛给秦吉福一颗金豆子,小秦公公接了,屁颠颠地就要往外跑。

“等等。”李昭叫住他,“别叫你师傅知道!”

“明白,嘿嘿!”

林万福也是个执拗人,大约能力强、自尊心强的人都挺执拗,就算李昭是主子也不得不考虑得力心腹的心情。现在讨好宋清月的事都交给小秦公公做,免得再出了岔子。

廿一这日,李昭自宫里回来就把宋清月找去葆光殿。

一进门,就瞧见林万福正指挥着小黄门们忙着打包行李。

“这是,又要出远门?”宋清月皱眉。

李昭揽过她的纤腰,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面颊,笑道:“还好,不算远,山东近日来阴雨不断,钦天监的人说,那雨大概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收获的粮食没法晒,再不晒就都要发霉。皇爷爷让我去山东帮着把粮食运到天晴的地方晾晒,晒完再运回去。”

宋清月瞧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才明白原来前些日子他不光是为了磨坊,也为了这件事才辛苦了那么多日子,便配合地问道:“这运来运去的,得花多少力气?人员、物资调度、管理事情也很多很杂吧?”

李昭的唇角微微翘起,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却依旧故作正经地道:“转运之事虽繁杂,能捞的好处却不少,确实想做的人不少。”

“怎么陛下单单就选了殿下负责此事呢?想来朝里定是抢破了头的。”她笑盈盈地继续问。

李昭继续故作淡定,似是轻描淡写地道:“早先我写过一个兵马后勤驿传章程给皇爷爷瞧过,大约是皇爷爷觉得还不错,可用。”

“那也是夫君先前一次次押运粮草得来的经验,旁的人可做不到哥哥这般周到细致,有条不紊。”她不要钱地夸赞着,继而又好奇地问道,“那运力成本什么的,朝廷出么?”

李昭道:“役夫在当地征调就可以了,马匹、粮草什么的,大约还要跟当地驿站商讨,指望兵部为了这事拨款是不可能的。”

驿转隶属兵部,然而秋收赋税又是户部得利的事,是以这件事两厢都可以推诿,谁也不愿意掏银子,那费用最后势必要摊到地方头上去。

普通官员办了也是办了,就算贪掉些粮食,造成点民怨,大约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比起收获的粮食堆在仓库里发霉,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若是王府办差却又是要另当别论了,那群御史会像是见到死尸的秃鹫一样兴奋,盯着你不放,群起而攻之。

要想把事情办快办好,还不被弹劾,不缺钱的肃王府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皇帝想必是这么盘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