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身影进入鱼窍峡后立时销声匿迹,刘景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处洞天之中居然另外还有一处洞天,刘顾舟与赵白鹿共计四人,全部进了那处洞中洞。
这个姜圣鹭还说得过去,其余二人……一言难尽。
那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鸟,只希望日后遭这世道毒打,能有所改变吧。
至于鱼窍峡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景浊就不得而知了。
但一连三日过去,刘顾舟也好,赵白鹿也罢,都没有走出鱼窍峡。
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在小镇之中并不起眼,在意他的人又会有谁?
也就是小镇偏北的陈灵舟家里,一家三口一直在担心。
终于啊,冬月十七了,刘顾舟消失已经七日。
这天陈灵舟偷偷逃出私塾,冒着大雪,站在刘顾舟家门外,使劲儿往里面看着。
看了许久,他还是不放心,终于是翻过了早已破败的泥土夯筑的院墙,在门槛下的裂缝找到了刘顾舟屋子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了。
桌上放着一袋钱,还有一根木椟。
陈灵舟拿起木椟看了一眼,当场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到底去哪儿了?”
木椟之上,写着一句话。
“灵舟,要是我很久没回来,记得有空了,帮我去我爹娘坟头拔拔草。”
陈灵舟知道,钱袋子里,是他刘顾舟攒了好几年的全部家底儿了。
少年人飞奔出门,狂奔去往鱼窍峡,他要去找刘顾舟说的那位先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花了整整一天,把整个鱼窍峡走遍了,依旧没能发现有什么人的踪迹。
这座鱼窍峡里,哪里有人居住的迹象啊?
陈大娘也着急,本想求着左邻右舍帮忙找一找,可南边赵家大院那位老太公居然主动上门,之后找寻刘顾舟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可是陈灵舟跟陈灵溪从未放弃找寻刘顾舟,只要散堂,便会去鱼窍峡找寻。
这一晃,便到年底了,可刘顾舟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海棠树下,兄妹二人身上都有压胜符,每一张符箓都有百斤重,以至于二人光是站立都很艰难了。
而刘景浊还时不时在一边煽风点火,“糯丫头,撑不住就算了吧,我会给你找个学绣花的地方,你以后好好学,最后找个对你不错的人嫁了。还有惊,我看你很吃力啊?把木棍放下吧,我给你钱,你去学着做生意,以后我给你娶十个八个媳妇儿,如何?”
两个十三岁不到的孩子,各自扛着百斤重担,还得持剑站桩。此时风雪正盛,他们站在风雪之中,头上冒出来的热气将覆盖在头顶的雪融化,以至于汗水与雪水沿着衣领子下去,很快身上就湿光了。
糯的手臂直发抖,但还是撇着嘴,嘟囔一句:“先生不该鼓励我们吗?怎么反倒说这些丧气话呢?”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伸手接住雪花,一些往事尽数浮现在眼前。
就是在这座山,极少会来海棠树下的八九老人也常阴阳怪气。
二殿下,练什么拳啊?回去当皇帝不好吗?
唉!不过是几百斤,你就这样了?算了,你不适合练拳,还是回去当你的皇子吧。
片刻后,刘景浊嘴角一挑,微笑道:“教拳教剑,教我的人都会先劝我放弃,我也会劝我教的人放弃。不是空话,假如你们想放弃,那就放弃吧。”
惊硬撑着将手臂抬起,呢喃问道:“我家在秦楚边境,爹说,我们有时是秦人,有时是楚人。因为隔一段时间两国就会交战,我们所在的地方经常会被一方占去。即便我生下来是秦人,可被楚国占据几年,我就成成了楚人,所以我们没有归属,谁都想要,又谁都不要。”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没说完吧?继续。”
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有个问题我想问先生很久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世间安定些,不再会因为打仗让我们这种无辜百姓遭难?”
雪的下的越来越大,刘景浊听到惊的话,也略微沉默。
沉默之后,刘景浊说道:“办法都有,但代价也都有。譬如,推广教化,天下人都有好的德行,都能知足克制,那天下定然再无争斗,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惊说了句:“若是有一个巨大王朝出来,统一天下,是不是会好很多?假如像先生这样的神仙出手,促成一统,会不会少死很多人?”
刘景浊一笑,刚想开口,却听见糯说道:“哥哥说得不对,如今打仗这么多,不就是诸国都想一统,想要一统,付出的代价只会是死伤更多人。就说此时,倘若哥哥没经受练剑之苦,先生就告诉哥哥你不适合练剑,那哥哥是不是会不甘心?同理,像先生这样的神仙出手去促成一统,那最终成为亡国之人的百姓,是不是也会不甘心?我倒是觉得,与其强加干涉,倒不如放任自流。”
惊沉声道:“放任自流,不就成了一盘散沙?”
糯的嘴皮子也不弱,开口道:“要多高的墙才能束沙?”
刘景浊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还有功夫斗嘴,那就加一张符箓?”
可某人心里都乐开花儿了,收了两个好学生啊!
其实从平常二人举动,就能看出他们的性格。
如糯,凡事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