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席卷中土,似是苍天哭泣。
天穹之外,也有数道身影自各处出发,或在四大部洲,或在海上某处岛屿。
去的最快的,自然是由打九洲出去的炼气士。
八千年来,“偷渡”出去的,也就只有一位诗仙,以及施姓读书人。https://www.
当年归墟战场上,过门五人,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人而已。
这就是五位了。
而在北俱芦洲,有个年轻人走出温酒城,提着一壶好酒,珍藏的好酒。
与此同时,海上有位曾受天庭封禅的年轻人,也提着酒壶付出海面。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已经走出温酒城的方斛。
敖封笑了笑,呢喃开口,传过一重大海,轻轻送入方虢耳中。
“罢了,有这个心就行了,这种事情,当然要我去做。”
声音刚落,一条巨龙便盘旋而起,抓起大片云朵,踩着虚空往天门处去。
某处地方,有个剑客扭了扭脖子,提剑走出来闭关茅庐。
“小师弟啊!终于可以再次并肩作战了。“
“只是,希望你想起之时,不要过于惊讶。”
天外清溪阁,一众修士已然聚在了一块儿。
若九洲清溪阁是名义上的黑道势力,那天外清溪阁,就是狗都嫌弃的真正黑道势力了。
偌大一座清溪阁,总阁设在南赡部洲一处古老战场,城名为豆兵。
清溪阁一座主楼,共计九层,有九十丈。
楼下有演武场,说是演武场,但其实这么些年以来,根本无人在这这练什么武。
但此时,倒是聚满了许多人。
有个腰悬双刀,穿着破布麻衣,踩着一双草鞋,邋里邋遢的汉子站在高处。他伸手拔出腰间双刀,高声喊道:“小的们,咱们阁主去中土久矣,如今九洲天穹即将碎裂,我们阁主很早就说了,有朝一日九洲重新现世,就是咱们与道宫那帮狗腿子抢地盘之日。老子反正是不怕死,你们呢?”
有人大喊:“怕个鬼!咱们可是混黑道的!”
又有人喊道:“就是,都说清溪阁里没好人,反正名声臭大街了,还管这个?”
邋遢汉子大笑一声,“那好,咱们走!”
此刻的天门处,黄袍道人提着剑,站在门口,只是就静等着。
这位教祖身后,是清一色的道宫弟子,足足十位大罗金仙!
如今天外四洲,大罗金仙最多不过二十之数,可道宫却占据了其中一半。
四大部洲的道宫,精锐齐出,以至于整座天下都侧目而来。
有人叹息一声,说道:“这中土神洲的机缘,看来是轮不到我们了,教祖是要作势斩尽杀绝啊!”
也有人感慨一声:“中土神洲受封八千年,天道限制,从未有过十二楼之上的修士出现。此时此刻破开九洲天穹,那狗日的教祖又在门口守着,恐怕难以善了啊!”
是啊,那狗日的教祖可是半步凌霄境了!
天下修士,十境登楼,十一境合道,十二境开天门,十三境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已经足够吓人了,那狗日的教祖可是伪凌霄啊!
而那玉京天上,刘景浊心里明白,从此刻起,九洲就不是单纯的九洲了,而是天外之人口中的中土神洲。
回头看了一眼九洲修士,虽然神色各异,但无人萌生退意。
刘景浊也是一笑,冲着下方说道:“诸位,破境吧,咱们撑开这片天穹。”
牧沉桥淡然一笑,率先盘坐,一道纯粹剑意立时散开。
随后便是景欢、晏河,以及楼观道那位大真人,还有龙虎山天师,陵阳山僧人。
但凡有把握能撞开天门的合道修士,此时都已经盘膝而坐,开始了闭关。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以心声说道:“岳父。”
龙丘晾微笑道:“好的。”
轻飘飘一句话之后,龙丘晾超前一步。
就是这一步,自身天地之中,天门已开。
龙丘晾一身剑气如倒流飞瀑,自上而下往天门而去。只这一下而已,如水一般的天门居然肉眼可见的稀薄了几分。
顷刻之间已然斩杀了星河之主,位在大罗金仙了。
桂祘咧嘴笑了笑,轻声道:“小师弟,看你师姐我的。”
她拔出剑来,一步到玄岩前方,剑尖指着天门之外的教祖。
“姓张的,姑奶奶忍你很久了,等着,我给你松松筋骨啊!”
那位教祖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丫头到哪儿都疯疯癫癫的,玄岩道友,把你糟蹋坏了吧?”
玄岩笑道:“的确是,还不如留在天外给你找麻烦。”
桂祘回头骂了句死牛鼻子,一身气势陡增,顷刻间便重返大罗金仙境。
龙丘晾与桂祘先后破境,天门水幕已经愈发寡淡。
这座九洲,明显承受不住如此气息,天穹已然布满了裂缝,蛛网一般。
南山楼观道的大真人也迈步上前,少年道士以心声说道:“看来姬闻鲸是不会来了。”
刘景浊淡然道:“他来不来的,不要紧了。”
而此时,牧沉桥率先冲上开天门,最后是晏河、景欢。
数道气息先后出现,以至于九洲天穹裂缝愈发清晰。
就好像被吹涨的皮肉一般。
这九洲天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三位大罗金仙先后破境,已有近十位开天门,居然都未将其撑破。
而此时,天门那道光幕,变得越发淡薄。外边站立的教祖的模样十分清晰。
就是消瘦却高大的黄袍道人。
刘景浊皱着眉头,传音问道:“怎么回事?已经到了极限了吧?难道非得我再求一次姬闻鲸?”
玄岩笑了笑,摇头道:“他来了也没用,即便我们十二人齐入大罗金仙境,也没用。”
话到了这里,刘景浊就算是明白了。
但玄岩又是一句:“提前了近六年,要强行开天,只有你自己来了。”
这与预想中的怎么不一样?照理说,如此巨大的气息,足够撑破这天了。
但那位教祖摇头一笑,往后退了一步,盘膝坐地,轻声道:“刘景浊,你想要开天,得先开你自己的天。既然已经提前了,那就快些吧,我知道你做得到。”
刘景浊一笑,灌下一口酒,淡淡然开口:“教祖稍等。”
牧沉桥凑到管楼身边,嘀咕道:“没想到你家教祖,如此光明磊落?比那狗日的孟休好多了。”
管楼微笑道:“教祖行事向来如此,没那么多诡谲手段的。”
而此时,想要强行破境的李怆,忽然之间气息变得极其狂暴,甚至有些紊乱。
盘坐天门的道人转头看了一眼,便说道:“李二,你前世斩龙治水,那座伏龙台是你证道关键。这一世破境,恶龙拦路,开门就两种办法,一种是挺直了腰杆子闯开,一种是跪下,叩开。”
李怆闻言,嘴唇微动。
“哪里有跪下的道理?”
教祖笑了笑,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玄岩嘴角一挑,没来由叹息了一声。
即便很快就要打生打死不留余力,但那位教祖依然愿意为九洲修士指点一二。
与那孟休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想必此战之后,教祖麾下又要多出来几员大将了。
就如同许多人对于刘景浊的敬佩,也有许多人会在此战之后了解教祖,且拥戴教祖。
反观刘景浊,此刻已然盘膝在十二楼上。
心神沉入那一片混沌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无我。
所谓开天者,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
要分清浊二气方为开天。
但刘景浊不想这样,混沌原始,不是一蹴而就的,千辛万苦方成如今模样,却又要在变?
不,我的开天,不能如此。
想到此处,混沌中缓缓有剑气分化而来,化作一道实质躯体。
正是一身苍青长衫的刘景浊。
从前就知道自己的登楼遥遥无期,并非做不到,而是找不到楼,根本就没有。
但天与地,本就是人强而名之,所谓混沌,更是强名。
往前走了几步,有无具象事务,心念一起,想是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刘景浊抬起腿,作拾阶而上状。
分明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就像是踩到了台阶,居然就这么缓缓往上了。
那位教祖略微露出诧异神色,呢喃道:“还能这样?”
也算是见识了,或许古时候也没有这种预料之外的开天法子。
而此时此刻的刘景浊,已然踩着虚无,到了心之高处。
是的,心之高处。
因为在这混沌之中,东西南北、上下高低,根本就没有个明确去处。肉眼看不出,并无参照之物,说是无动也不为过。
下方一众九洲修士忽然尽数抬头,马三略满脸疑惑,说道:“这小子不是最嫌弃佛门吗?怎会一身佛光?”
龙虎山那位扭头儿看向陵阳与清凉山的僧人。
清凉山那位面色无异只是说道:“少看老衲,我跟他没什么过节,陵阳不是那位的道场吗?他知道。”
而陵阳那位,微微一笑,轻声道:“他讨厌佛,佛不讨厌他的。当年事看似是佛门设计,但说回来,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救命呢?”
少年道士缓缓回过头,疑惑道:“你知道什么吗?”
僧人双手合十,微笑道:“这也是才知道。”
而此时此刻的刘景浊,已然身在一片星辰之中。有巨大佛音,还有巨大佛印。就在佛印正中,有个盘膝而坐的年轻人。
刘景浊抬头看去,轻声道:“歇够了吧?该动弹动弹了,咱们开天!”
佛印之中,年轻人忽然睁开眼睛,微笑道:“是啊!开天!”
佛印轰然碎裂,星辰之中,一道天地门户凭空出现。
与此同时,盘坐十二楼顶的真身,忽然一阵颤抖。
龙丘晾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混小子,终于登楼了。”
那有些事情,也总该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