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沐与徐培两人一路跟随卖酒小童,看似凡人的小童速度却不慢,不大一会便穿过田间荒冢,到了先前徐清沐所在的墓穴前,只是那小童并未走进穴中,犹豫一番后,便迈腿继续向前。
两人紧随其后,只是在经过小童停留的地方时,从徐清沐身上散发出一缕青烟,很快,便消失不见。终于,在行进三四刻钟后,小童停在了一面石墙前,左顾右盼了一会,见四下无人,猛然扯下覆面,身形不断蠕动扭曲,连体内的骨骼也劈啪作响,不大一会,便幻做一成人模样,伸手轻触石壁,随后,那坚固的石壁便如水波荡漾,那人一脚跨入,消失不见。
果然有问题!
徐培一拍大腿:“不亏是剑帝,老家伙倒真是有两把刷子!”握着无邪剑的徐培就要冲上去,却被徐清沐伸手拉住:“你水柔剑法练了几重天了?”
徐培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笑的极为牵强:“哥哥,你说什么呢,你的专属剑法,我如何会?”
少年拉着徐培的手不松动,依旧面带笑容,看着徐培。
“好吧好吧,我承认好了,叶家家主叶,的确将水柔剑法传授于我,只不过目前,我也只练习了两重天,到了那升明。后两重天的开天与水起,我如何也摸不得门槛,怎么也抓不住。”徐培眼见瞒不住,也不再隐瞒。
当初那叶以叶家传承之技剑域,换取徐清沐的水柔四重天,本就是一件保密之事,所以叶在将这水柔剑法传授给徐培时,让徐培以生命起誓,决不允许将此件事告知外人。
可徐清沐算是外人?
不算!
徐培心安理得,徐清沐怎么算得上外人嘛,且不说先有愁离剑认主,叶倾仙追随,再说了,你也不也是将叶家的传承之技剑域教给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你叶违规在先!所以,自己这般承认,那不是理所当然?
不过徐培有些撒了谎,水柔剑法四重天,他已经练习了三重天,只有第四重天水起,是真的如何也摸不得门槛了。
徐清沐没有说话,有声叹息,不过徐培并未察觉。随后,少年将手覆盖在徐培的左肩上,稍微用力,一股龙气便随之进入徐培体内,带着温热的舒适感,徐培想打颤。
可突然,有些舒服的徐培猛然睁开双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清沐:“哥哥,你这是......?!”他明显感觉到,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的第四重天,那道门槛,有了渐渐松动之感,随着心境之内破碎的声音,徐培已经正式摸到了第四重天水起!
徐培连忙闭眼调息,努力抓住那一瞬间的灵感。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徐清沐的眼神有些歉意:“哥哥,对不起。”
徐清沐拍了拍徐培的肩膀:“因为骗了我?”
曾经极为骄傲的太子,眼圈有些泛红,看着眼前这个暗自较劲了十几年的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哥哥,林雪的事......”
“行了,我知道了,都过去了。”徐清沐轻描淡写。
这态度似乎让徐培更加内疚,怎么说也是自己绿了眼前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哪个男人受得了?就算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真不在意的人说着不在意的话,他徐培心底,依旧有些没底。若是哪天真的较真起来,倒是自己有些良心上过不去,毕竟从一开始,林雪背后的草灰蛇线、蝇营狗苟,怎么说都是自己对不起眼前的徐清沐。
“要是真心觉得对不起我,等平了鬼府、出去之后,我们再战一场?”徐清沐看着眼前徐培眼中的歉意不减,笑着开口道。
对于这个明面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徐清沐倒真是没有一点恨意。无论是先前的同境之争,再到后来的天道之战,从始至终,徐清沐都知道,他与徐培,不过皆棋子。只是当时的两人,根本没有能力去反抗。
随着人间事的慢慢呈现,一些背后的执子者也渐渐付出水面,徐清沐对徐培的恨意更加少了,乃至于后来,变成了同情。
那种惺惺相惜、彼此同遭遇的同情。
多是无奈的。
两人彼此心中都清楚,这般大人物翻覆手下,谁人能够说对错?世间事、世间人,皆能如此一般?
徐清沐想起梁皓老夫子,想起私塾中临行的那晚,诀别前一向不喜欢舞文弄墨的林震北,突然跑到老夫子面前,神情像是变了一个人,极为恭敬的跪在那个对他苛责无比的古板老人面前,长揖不起:
“愿先生心境,四季如春,冬起寒霜初夏消!”
年仅十二岁的徐清沐自然不懂,只觉得梁老夫子的眼中,有东西破碎,亦有东西重生。
直到经历了如此之多人间事,那个被岁月追着成长的少年郎,背上的担子、心间的忧愁、眼中的希冀渐渐多了起来,也看到了大好河山下的风云诡谲,看穿了人心上的肱骨算计,更体谅了为数不多的温情。
这也是徐清沐,之所以出手帮助徐培,破第四境的原因。
徐培,于他徐清沐来说,何尝不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