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安然转身间看到玄会与虚清时,两人也正缓步向来。
边向内行,玄会边随意的看着这座纯以山中土石竹木建成的观宇,没有粉染的朱红观墙,滴水檐上盖着的也不是象征国教威仪的碧黄琉璃瓦,甚至就连前面三清正殿中供奉的那些神像,尊尊看去也都已有数十近百年的历史,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没有一座新建的正六品道观应有的气象,但奇怪的是,这座朴拙的观宇却与周围的山势及环境混然融一,大得自然真意。
走进殿中,玄会笑着轻轻道:“这可不象一座六品主观!”。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信众们信仰的并非这些宫墙碧瓦,再精美的宫观也不过如人身之皮囊,终有一日都将褪去”,立胸一个揖礼后,徐安然摆了摆手,示意许德禄带那些童子退下。
就不说身前的玄会,单是自己到了,徐安然也不该如此简慢的行礼,正当虚清开口欲叱时,却见玄会轻轻摇了摇手,“你为何要来这里?”。
被玄会点中的那个道童面目朴拙,先是将目光投向了许德禄,见没人来给自己解围后,这原本正准备退下的道童微微涨红着脸一挺胸膛道:“学为好人!”。
“学为好人!”,闻言淡淡一笑的玄会续又问道:“什么是好人?”。
这一问却让大起胆子的小道童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似简实难,似乎谁都能说上两句,但谁也难真个说清楚,憋了片刻,这童子蓦然伸手指向徐安然,“俺家观主就是大好人,道区里各寨子都给观主立的有生祠,隔壁牛叔、张婶家有,俺们家也有。俺爹就让俺跟观主‘学做好人’”。
“德禄,带他们下去吧!空竹你留下,给两位尊客奉茶”,向许德禄摆摆手后,徐安然向玄会二人引手道:“请!”。
“你也退下吧!”,向正缓步走来的童子空竹说了一句后,玄会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虚清,虚清会意点头而出,走出三清正殿时顺手拉上了殿门。
殿门关闭。满天星光悉被遮蔽于外,一时间,只剩两人的寂寂正殿中唯有供台上的长明***荜拨摇曳。
虽然在心中留心已久,但这还是玄会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徐安然。
摇曳的***中,玄会静静看着身前不远处坐着的徐安然,面目清逸,气度端宁。依稀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有九分相似,荜拨一声。微微炸开地灯芯使殿中的光线猛然一阵恍惚,恍惚之间。眼前的徐安然似乎与六十多年前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
不,尽管面容气度都很相像,但六十多年前的虚平却没有徐安然此时的端宁气度,也没有他身上这股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清楚感应到的坚韧。
“以他位分之尊,又怎会与虚清联袂来此?是为恭贺开观大典而来?”,面上神情不动,徐安然心底早已否决了这个荒谬想法。他这样一座观宇的开观大典就连虚清那个位分都不会来,遑论眼前身份更高的他。“莫非是为了我地器丹而来?”。
乍一想到这里,徐安然心中悚然一惊,不过这悚然心惊只持续了片刻就安定下来,“我还真是心虚了!”,与别人的融器为丹,器成之后融于丹穴不同,他所修行的三蛹功法乃是用玄阴炼器,器成之后存于心识之海,心识之海的幽深恰如大道曲折而又广大无垠,若非是真正的知情人,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他深藏于心识之海中的器丹。这也是为什么修为高如阴司,也只能借丹力追溯到器丹本体后才明白他的丹元乃是器丹地原因。
“若不是为此,那……”,片刻之后,徐安然眼中一阵清明,“必定是为百姓跪献麦土之事”,想来想去,唯有这件事才能惊动这两个位份的人联袂来此。
昏黄摇曳地***中,两人各有心事,无声的沉默持续了许久后,就听玄会地声音淡淡道:“开观大典上竟有人向你跪献土麦,华心,可有此事”。
徐安然正要答话时,蓦然听到身后不远处通向后殿的便道中有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及呼吸声传来,此人虽然刻意压低了脚步与呼吸声,但对于徐安然及玄会境界修为而言,他现在所发出的声音实与惊雷炸响没什么区别。
抬头看了看脸上淡然如仪地玄会,徐安然放下心来,在他这个位份的人眼中,只怕蹑手蹑脚而来的许德禄只怕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吧!
“有”,开口之间,徐安然径直迎上玄会沉深如渊的双眼,“这不过是道区山民受腐儒撩拨演出地一场闹剧罢了,实不足智者一笑”。
“此事罪不在你!”,玄会眼中光华一闪,“但能引动百姓生出这样的心思,华心你已罪可九族同诛”。
玄会眼中这一抹突如其来的光华恰似万载寒冰扑面而来,仅仅只是一眼,徐安然便觉全身如遭冰冻,那瞬间的感觉似乎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在元洲岛时,他远看着玄会与无根山大山巡之间斗法时也觉得不过尔尔,但此刻亲身感受到这一眼,才真正明白真丹期修为到底是什么概念,若说现在的他也已迈入灵明境界的灵悟层级,但比之眼前的玄会,二人之间的实力确是云泥之别。
一眼过后,站起的玄会负手绕殿,口中继续说道:“华心,从你入崇玄观不到一年,先是殴打同门,继而闹事于管驿,这些都是小节也就罢了;元洲岛上,你竟为了妖族悍然与教门为敌,而后擅散旧观、结交妖邪,以至今日竟有百姓跪献土麦之大逆不道之事,综合以上,你实以尽犯定杀不赦之罪!对此,你可有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