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石昌当即陪笑:“让大人见笑了!这全都是草民贴在外面招工的广告!当然了,草民的采砂场也草民一人享受这待遇!眼下砂场生意红火,只是甚缺人手,还望大人能帮忙招募几个,草民一定重谢!”
“咱早上审案,有两无赖硬是要钱不要命,打了几十板子也还硬撑着,你那能治得了?”
郑石昌答:“草民的宗旨一向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无论是何等的刁民,只要草民一出手,保管个个干活勤快……”
“你小小一个砂场用得了这么多人手?”
“大人!您放心,小人的砂场是多种不仅采砂,也兼着伐木采石等副业,便是有几万人手也还不够……”
白云航还是有了一丝疑虑:“这个……这个……那两无赖也着实挨了不少板子,现下可是连站也站不起,坐也不坐下去了……”
郑石昌大笑道:“俗话说得好,物尽所有,人尽其责,草民自然会安排轻活给他们便是……”
“张典史,继续开审……”
只是这一番审案的经过,要比白云航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白云航刚一坐定,公人们还没大吼“威……武”,伴随白云航惊堂木的响声,那两个原本倒在地上象癞皮狗乱哼不已的无赖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磕头道:“大老爷,小人认罚!小人认罚!”
那边郑石昌刚从后堂走了出来,一听这话就急了,他跑到前面来连打手势,示意双方已有约定。
一见郑石昌现身,两个无赖更是急呼:“大老爷……清天大老爷,小民愿意交三十两罚金……而且现下就交了这罚金……”
郑石昌也连连恭手道:“大人!大人!您方才说了,这些刁民不务正业,有伤风化,只是大人有慈悲之心,愿意将这帮刁民送至草民的砂场里去务工三月以改劣习!大人,再说这两个刁民何尝拿得出这么多银子,肯定是胡说八道,请大人将他们立即关押起来,草民回去立马带人过来……”
那两无赖吓得一边哆索着一边说道:“大人!大人!小人可以有法子立马把银子弄来……可以让小人家里送钱来……小人真的愿意出三十两银子认罚,立马就交上来……”
那一旁原本准备与白云航讨价还价的众人犯先是一呆,看清楚了郑石昌的面貌之后也是吓掉了魂儿,一致齐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千万莫要小人到砂场去采砂……小人愿意再加五两银子……”
白云航不由气苦,咱登封知县的威风还不如一个采砂场老板,他一拍惊堂木道:“不得喧哗……否则一律再加三月……”
一听这话,下面的人犯都是鸦雀无声,白云航断案如神,他指着两个面色如土的无赖说道:“你二人有伤风化还不知悔改,当真是罪上加罪,本县判你二人工役一月,罚银二十两……若不是交足了银两,那便加罚三月工役!”
他又指出旁边那帮人中起初反悔最快的三人说道:“你三人,有伤风化,虽然悔过心却不知悔改,罚银二十两,工役十日,立时交清!”
“其余人犯罚银一律二十两!”
当然若不能立时交清,这罚金便就由二十两跳到了三十两,这郑石昌大喊道:“大人,若是这等刁民不肯按月付清,可否由草民来催讨债务!”
一听这话,一干人犯立即交清了银子,就是没现钱也赶紧找人借了钱来交纳罚金。
至于给白县令的重谢,郑石昌也不食言,先包了个五两银子的小红包,然后和白县令商定,一个人犯在砂场干一天活便要付给白县令四十文钱,这个合同体现了多劳多得的先进分配制度,大大促进了白云航的工作积极性,虽然说五个人犯一天才二百文,可是白云航若是打开了局面,不就能大捞一笔了!
白云航也不知晓这郑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着如此的威风,询问之下,一干公人都是面色如土,最后还是文员茅禹田说道:“登封最可怕的去处,不是少林的戒律院,也不是檀香村,而是这郑老虎的砂场了!”
“郑老虎?”
“大人,便是这郑石昌的外号了,咱登封人都说他比老虎还厉害了……”
白云航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茅禹田长叹了一口气:“杨家沟村的老杨,那是一百七十多斤的大汉,老婆嫌他太胖了些,结果花了三两银子减到了一百九十三斤,那一次去洛阳府,在半路上犯了事,结果被抓进了郑老虎的采砂场,采了三个月的砂子之后才被放了回来……干了三个月,这身子倒是减了下来,一百九十三斤的汉子连九十斤都不到啊……大人,您想想……”
白云航已经想到那砂场之中是如何的厉害了,只是多问了句:“那么少林便不管了?”
茅禹田是老文员,他当即答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本县现下的格局……虽然说是独霸一方,可是各方的过江龙也不少数,比方说这天龙教、檀香村……这位郑老虎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都能吃得开,又有些后台……少林寺的小和尚犯了戒律,一般都是送到戒律院一通乱棍,若犯了大错,除了一通棍子之外还要逐出门户,若是再重些,那就送到郑老虎的砂场干一年活……”
难怪会有这样大的威风,白云航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以后若是不肯交罚金的刁民,一律送郑老虎的砂场去!”
这番查抄大有收获,前后弄了三百三十多两银子,白县令当即再次发了次粮饷,每名公人各发米四十斤,现银一两,加上昨夜发的加班费,公人所获颇丰。
白云航也不能亏了自己,他将李玉霜补了一个文员的名额,给自家人发起饷来了,李玉霜拿过银子小心地藏好,然后说道:“你这两天也是劳累了……今天就睡在我这吧!”
白云航不由喜形于色,李玉霜却借机引开了话题:“奴家把清白的身子交给了你,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来历了!”
在京城汉阳跑官的时候,白云航早已经编好一套说词:“玉霜,相公本是西京长安人士,家道中落,并无父母与姐妹,只有我白云航一人,永昌四年中的秀才,只是无权无谋,多亏牛相爷照应,现下好不容易谋了个县令之职……”
这份履历半真半假,李玉霜敛了笑容:“我看你可不是读书人出身……”
白云航当即答道:“若是不信,考我四经五书便是……”
干白云航这一行当,除了了好眼力外,非得识字不可,若是不识字,非得被人坑掺了不可,白云航是跟着一个没落秀才学的手艺,那秀才怀才不遇,倒有些文采,对于古董颇为在行,所以白云航虽然未必能熟读四书五经,但肚子里还是颇有些墨水的,特别是对古物鉴识,找遍西京长安也找不到两三个比他更强一点。
只是乱世文章不值钱,现下战乱频繁,连饭都吃不饱,除了牛相爷那等达官贵人之外,还有什么人潜心于金石之学,因此白云航虽然省吃俭用,也不过是积攒了一笔不多不少的钱。
李玉霜听他这么一说,眼中颇有些柔情,只是神色仍是淡淡的,她说道:“白公子既是如此说了,玉霜也只能信了了……”
白云航苦笑一声,拿出了牛相爷的那封荐书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都是一家人了,玉霜!我也同你讲实话吧,我曾在江湖上行走过几年,这封荐书着实是出自牛相爷之手,只不过这是云航递了八百两银子的缘故!我这个秀才,也着实是有些问题!”
何况是有些问题,根本就是完全有问题,永昌年间太宗皇帝领大军征战不息,科举之事疏于管制,自然便有许多漏洞,特别是科举档案缺失甚多,更是为有心之人大打了方便之门。
白云航的行当本是下五流中的下五流,绝计是不可能有资格去考秀才,何况他居无定所,哪个地方敢让考取秀才,只是有钱好办事,白云航递了十六两银子过去,一个秀才出身的全套凭证就已经到手了。
李玉霜不知道其中缘因,只是听了白云航这番心里话,她瞄了白云航,眼里尽是柔情:“我是青楼出身,若是真能与云航同结连理,那等云航可不要嫌弃于我!”
白云航心中欢喜,以为自己的水磨功夫有了成效,不由握住了李玉霜一只纤手,只觉得这玉手温软已极,嘴里说道:“玉霜,你虽是出身风尘,可是有如玉莲一般出污泥而不染,冰清玉洁,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我敬你有如雪中一枝寒梅,只愿与玉霜做一对相依相伴同命鸟,不离不弃共死生!”
李玉霜脸上不禁一红,接着半嗔半喜地说道:“也不知道你不是欺骗于我!多谢你怜香惜玉,玉霜只怕一朝春尽红颜老,你又移情别恋!”
冰山解冻,自是有无限风情,白云航又见她眼中波光转动,大有情意,心中欢喜,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世间到哪里再找玉霜这等好女子!白云航虽然曾出身于江湖草莽之间,也不是个负心人!人世间真情可贵知音稀,我只求与玉霜相伴一生!”
李玉霜轻声叹了气,柔声说道:“也罢!我嫁你也算是明珠暗投,只是我*于你,你又对我大有情谊!也罢……且让我再思量几日再作决定如何?”
她语气带着几份无奈几份伤感,白云航不禁与她相偎在一起,两个身子贴在一起,这怀中玉体却是仍是那般柔若无骨,将让白云航勾掉了大半,只听李玉霜柔声说道:“玉霜原本是川西人士,与一帮姐妹们也曾相敬相爱,度了十八芳华,只可惜世态炎凉,竟让玉霜沦落风尘,多遇到亏了你……”
说着,她眼中泪光点点,更让白云航怜惜不已,只听她继续说道:“玉霜现在也无处可去,天下虽大,也可是能容得玉霜的,也只能你的怀中了……照你这等说法,从今往后我便是家中的大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