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光明历2772年(新历2年)二月三十日,普洛林斯共和国,南奥奇涅斯省吉尔利蒙城。ZuiLu.
一队千人的凯恩斯帝国皇家禁卫军保护着一辆马车开出了西门,两侧还有大约三千的帝国骑兵在掩护。朝西望去,大约一里外已经驻扎了一队普洛林斯共和*。
半个月前的那场血腥会战让交战双方数以万计的官兵阵亡,缺胳膊少腿的更是数量惊人,所以对峙下,就连一向对任何人都态度高傲的帝国皇家禁卫军们都免不了怒容满面,付出惨重代价的禁卫骑士更是个个脸色铁青。但他们的对手,普洛林斯军官兵们却得意洋洋,对这群还没怎么坚持就逃之夭夭的高贵贵族兵们投以鄙视的轻笑态度。
海格拉德斯和帝国皇帝的会面就在大道旁的一座荒废果园里进行。
随行的军官幕僚都被屏蔽在外,帝国皇帝像他往常那样迈步缓缓在果园里走着,和海格拉德斯保持着距离,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高傲的冷笑,仿佛他对眼前海格拉德斯为自己一手制造的困境丝毫不在乎。
“需要喝一杯吗?尊敬的皇帝陛下。”海格拉德斯笑呵呵地端着酒走到皇帝面前,礼貌地伸出了手,“现在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然以后的交谈会让我们更累。”
看了眼海格拉德斯递来地酒杯。里面摇晃的鲜红液体让皇帝眼里的热度又开始慢慢升温。
“既然我们都认为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那今天的见面是否太早了?”皇帝傲慢地接过了酒,回身坐到了椅子上,偏着头,以极为自信而优雅笑容注视着对方,“朕总觉得半个月前我们都被束缚了很多,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哦,不……皇帝陛下的武略已经足以证明一切。我只是运气更好点,以及……比您多睡了几天。”海格拉德斯笑着喝干了手里的酒,转头看了眼果园里那唯一的一座小屋,然后对着皇帝露出神秘微笑,“您可能不会相信,我的自信和勇气。并非来自我地大军……其实和您想的一样,我们都把自己的动机和理由偷偷捆绑在了一个女人身上,相信这个矛盾永远都无法解决。”
他又在挑衅朕!这个虚伪的男人!他用那张最为无耻的嘴巴玷污朕和帝国的名誉,企图把最为荒谬地借口重复百次变成事实来侮辱朕!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轻轻一晃,那杯还没入口的葡萄酒就倾翻在地。慢慢站起来,怒视着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海格拉德斯,皇帝转身朝外走去。
“皇帝陛下,今天的见面无论效果如何,我想您不会失望的。起码有位小姐更希望我们此时能有个态度能让她欢喜,您不会介意其实我们两人今天都只是客人。”海格拉德斯突然说了句。然后起身朝停步的皇帝走去。
走到皇帝身侧,对着脸色严肃但露出疑惑目光的皇帝微微摆了下头。两人同时转身。面向了果园的小屋方向。
门开了,一位身穿鲁修斯联合王国宫裙的金发少女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穿银狼铠甲地军官。
“银狼!爱尔达男爵小姐!”皇帝大惊,又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出现地少女居然就是近一年前在洛西林城遇见的鲁修斯联合王国地贵族小姐,好半天才喃喃念到,“哦……应该是子爵小姐。”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漫不经心地走到果园里的桌旁。慢慢坐下,连起码的礼节似乎都遗忘忽略了。
“银狼自治领议政院副议长、爱尔达子爵小姐。皇帝陛下似乎已经见过了……”海格拉德斯并不是很惊讶皇帝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艾丽瑟瑞娜,反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无论她怎么变换着身份,她永远都无法离开皇帝和自己的视线。也许她是故意的,也许自己和皇帝也在冥冥之中感应着她的存在。这就是女神吧,就算掩饰着所有夺目的光芒,都不可避免地会在她所关注地人和事前表露她的态度和暗示她地存在。
海格拉德斯第一个迈动脚步,走到了艾丽瑟瑞娜的对面坐下。皇帝在短暂的惊愕后,也不得不慢步走来。
“爱尔达子爵小姐,朕又遇见你了。”皇帝笔直地站着,脸上起初的冰霜已经化去不少,面前少女那惊人的美貌让他绷紧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皇帝的姿势很明显了,这是一个想要履行大陆贵族之间应有礼节态度的等候。
艾丽瑟瑞娜慢慢起身,伸出了手,神色漠然,但皇帝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在艾丽瑟瑞娜的小手只是微微抬起了那刹那,就接了上去,非常优雅地完成了一个符合他身份的礼节。
“洛西林城新的爱之女神像已经落成了,朕一直记得当初想要留下爱尔达小姐观看神像落成仪式的。”皇帝开心地笑着,脸色越来越柔和。
自己的政治身份已经是全大陆人人皆知了,他就一点不紧张自己的到来吗?或者他已经忘记了半个月前那场让他失去一切脸面的会战,以及那几万流尽鲜血的士兵……
艾丽瑟瑞娜迷茫地注视着眼前的高大帅气皇帝,从对方那和缓温柔的眼睛里企图捕捉其他的情绪,但她失望地发现,皇帝在面对的时候,已经和以前看到克里斯汀一样失去了自我,变得痴迷单纯起来。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缩开了手,回身坐下,把头转向了身后的波列斯,“把自治领外交公文拿出来吧。”
波列斯赶紧掏出一张文书,恭敬地放到了桌面。这是在兰姆斯会战结束的第二天,艾丽瑟瑞娜就通过最近的创始神教组织发往巴得瑞克堡银狼自治领议政院的军情反馈,不过半个月,银狼自治领的议员们就把最新的外交应对方案送回到艾丽瑟瑞娜的手里。
皇帝这时才反应过来,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有点未卜先知一样拿起了文书。
看了几眼,皇帝的眼神开始愤怒,但又不好发作一样看着身边美丽异常的少女,终于嘴唇动了几下,“朕很高兴这个大陆的其他国家会比朕更清楚这场战争的意义,不过……朕很疑惑,为什么爱尔达子爵小姐会呆在这里?”
“这需要我来解释……”海格拉德斯笑着站了起来,围着桌子转圈,“事实上,爱尔达小姐是奉了其他的使命前来我的军营的,而且,由于我本人的固执和事情的复杂性,不得不耽误爱尔达小姐的时间,并有幸观摩了皇帝陛下和我之间的摩擦……确实很残酷,至少现在想来,太多的鲜血已经让这次外交会面显得太迟了。”
“朕有的是时间。”皇帝突然笑了,笑得很是轻松,“阁下的时间未必足够,明天就是三月一日了,相信阁下卸任的信笺已经在送往这里的途中,再或者您现在比谁都想更早地离开,比如希洛王国前线正在召唤这里残余的普洛林斯大军。”
皇帝不笨啊……那他为什么还那么着急要进攻呢?艾丽瑟瑞娜皱起了眉头,看着突然爽朗许多的皇帝,有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难道他的大臣就从没有说过这些吗。
皇帝心里暗苦,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亡羊补牢般的态度,一开始,本着对海格拉德斯的愤怒和轻蔑,他根本就不愿意去借助这些。在战场上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这个让全帝国焦头烂额的人,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理想,而这理想的背后,只是深深的怨念,因为对方在无耻掠夺属于他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传说。
“恩……理论上说,这是我无法违背的共和国最高元老院命令。”海格拉德斯狡黠地笑着,神色泰然,“不过根据共和国战时法律,高级军务执政官若面临任期结束,但仍在前线领军作战。当以完成当前军务职责为先,然后才能卸任……至于希洛王国,可能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地一切事情,我个人并不担忧。”
皇帝忍着怒火,把外交公文丢到了桌上,露出冷笑,“不……朕认为时间过早了,尊敬的爱尔达子爵小姐。关于贵国和银狼自治领提出的外交调停方案,朕根本就没有考虑,这场战争或许已经太长了,但这个大陆的危机仍然还在,就算朕感觉疲惫了,朕的帝国国民也未必满意如此耻辱的和平。”
皇帝还是那么偏执啊。总是把自己的意志高高挂在他人之上,以皇帝的身份和思维取代所有人地意愿!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艾丽瑟瑞娜觉得全身无力,也对皇帝到现在还不清楚国内发生了什么事而感到悲哀。
“这其实怪我,因为我阻隔了皇帝陛下太多的对外联系,不过今天是个好天气,您会很乐意了解一些事情的。”海格拉德斯大笑起来,拍了下手。
一个普洛林斯将军走进了果园,将一封信放到了桌上。
“不好意思,我也比较感兴趣,所以在皇帝陛下之前已经观摩了这些来自帝国的朝廷公文。想必皇帝陛下不会介意吧……”海格拉德斯说完,和那位送信的将军已经走出了果园。只留下艾丽瑟瑞娜和皇帝。
看到艾丽瑟瑞娜那冷漠的表情,皇帝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颤着手拿起了信。
眼睛里寒光一闪,信就成两半,皇帝带着冷笑站了起来,因为无法完全掩饰愤怒而双肩微微发颤,“荒谬,朕地帝国朕还不清楚吗,用这些低劣的方式就想让朕的南、北、中二十多万大军撤退,简直狂妄幼稚!如此皇家公文。非朕本意何人敢发出!博克莱门特摄政王?哦,朕的皇祖父的弟弟。不过朕可记不得什么时候封了这么个头衔给他,可以号令前线的帝*回国。”
信的内容很简单,博克莱门特亲王以帝国摄政王的名义要求普洛林斯前线的帝国大军全部接受中央朝廷的命令后撤回国,并宣布先有帝国皇帝已经退位。
“启奏皇帝陛下,国内紧急公文!”
一群帝国将军带着紧张地表情全部涌进了果园。
皇帝的脸色一暗,眼睛里地目光开始虚晃乱射,慢慢看住了已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烂信纸。
又是一封文书送到了皇帝地手里,皇帝几乎是苍白着脸看完,最后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
“谋反……这群肮脏的恶蛆,居然犯上作乱……”皇帝死死地看着天,眼泪在眼眶里乱转,但脸上的表情却严肃得可怕,“皇太后……朕何以让他们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皇帝陛下!”又是一个禁卫军军官慌张派来,一封文书举过头顶,“最新军情,我北线古斯塔夫将军统领的大军已经后撤,普洛林斯军没有追击,南线克列斯塔侯爵统领的大军已经崩溃,克列斯塔侯爵下落不明。”
皇帝大惊,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看住了人群里一个年老的将军,“帕拉迪斯卿,朕当初把你从北线调中央集团,是你举荐的古斯塔夫为统帅,为何违反朕的旨意擅自后撤!”
年老地将官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你还责备他们干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意孤行地,那个克列斯塔估计现在已经在投奔海格拉德斯的路上了,你的大军已经被孤立了,而且谁也不知道过了这个晚上,还会有多少人会离开你……艾丽瑟瑞娜难过着看着面前已经快歇斯底里的帝国皇帝,慢慢闭上了眼睛。
菲丽罗尔皇太后,你的儿子就这样吗,你和老皇帝所给予他的一切,终于被他挥霍到了这个地步,而你,还在坚持着最后的心愿,希望银狼能帮他一把,可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
不愿再看、再听皇帝的在此时任何的冲动言行,艾丽瑟瑞娜起身朝外走去。
“……可耻,他们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时候去保全他们低劣的荣誉!朕何尝不是为了米亚斯王国的安定而努力……”
身后又传来了皇帝狂怒的大喊,艾丽瑟瑞娜知道内讧已经以极快地速度摧毁着皇帝仅有的自信,那残余的米亚斯王*已经不再听从皇帝的直接命令了。
“皇帝陛下,米亚斯王*留下消息,请皇帝陛下暂时北上,移军米亚斯王国休整……”一位帝国将官面色苍白解释到。
“让朕去扮演无家可归的懦夫!?哈哈,多么仁慈而善意的邀请,朕应该感到荣幸,朕的母亲的舅舅,那位高贵的米亚斯国王,他是如此疼爱我这位侄孙!”皇帝用手捂着额头坐到椅子上,笑得很是凄惨,“你们都出去……朕要安静。”
众帝国将官默然退出,几秒后,海格拉德斯又走了过来。
“皇帝陛下,也许我们都需要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这场战争,当是献给我们最爱的女人一场华丽的歌剧吧……”看了眼慢慢走开的艾丽瑟瑞娜的背影,海格拉德斯终于不再是一种戏弄对手的态度。
“克里斯汀……”皇帝松开了手,露出的脸部已经多了不少湿润的痕迹,抬头看着天,神色茫然,“还有朕的皇后,皇太子,都不在了……”
“您的时间安排很紧,我个人很希望帝国的主人依然是您,而不是那些愚蠢的帝国贵族所捏出的泥人……”海格拉德斯没有任何感动的表情,兀自喝着酒。
“哼……你很高兴吧,就是为了看到这样一个你所期待的结局?”皇帝恢复了冷漠,脸上出现了杀气,“不过你想错了……朕对你的处境也很清楚!憎恶你的人远比背叛朕的人要多得多!或者吉尔利蒙城里就有好几万……”
海格拉德斯慢慢地抬起了头,死死地注视着脸色只能用冰块来形容的帝国皇帝。他简直没想到帝国皇帝到现在还那么固执,这已经超过了他平时对这位皇帝的性格掌握。
“不错……现在我所拥有的未必比你更多,但我依然还是自由的,我甚至可以放弃一些来换取更多的自由,而您不光不能放弃,还必须去夺取……”海格拉德斯冷笑丢下酒杯,再次离开了果园。
号角声响起,除了原地等待皇帝回城的帝*外,几千普洛林斯军围着他们的统帅朝西而去。
就一直坐在果园里,看着天慢慢变灰、变暗,皇帝已经感觉自己地身体麻木了。唯一还有感觉的,就是那沉重的心跳和脑子里不断回旋的回忆。
此时,艾丽瑟瑞娜已经带着她的卫队悄悄离开了普洛林斯军营,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但也没有任何普洛林斯军官兵阻拦。
远在帝国本土所发生的事情,终于从米亚斯王*官兵的口里传到了凯恩斯帝*官兵耳中,整座吉尔利蒙城似乎在某个时刻开始凝固。
城头上年轻的帝*士兵口瞪目呆,傻傻地望着西面。或者彼此围在角落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落魄地表情,下级军官们不再呵斥士兵们这种丧失斗志的行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官阶更高的军官,从士兵到军官,一种失去了所有豪迈和不屈的绝望在一级级朝上传达。
还没等帝国皇帝回到城里。连续的惨重损失后经过整编的两个米亚斯王*团近一万一千人擅自开出吉尔利蒙城北门,踏上了返回本土地道路。私下照会普洛林斯军总指挥海格拉德斯的结果,就是得到海格拉德斯的谅解并保证米亚斯王*在撤军途中不被攻击,于是这支残留在普洛林斯共和国境内的米亚斯王*甚至把所有的伤员都带进了队伍,以避免和吉尔利蒙城一起埋葬。
米亚斯王*的总指挥还是留下了他们国王的秘密公文,就是允许在特殊情况下,帝国皇帝可以带军(如果依然有军队支持的话)进入米亚斯王国境内休整。
这个消息还是泄露了,一向在米亚斯王*面前得意非凡的帝*士兵忽然发现自己有可能沦为“难民”而被长期轻视的盟*队讥笑,那份耻辱和痛心地感觉几乎在一定时间超过了帝国内乱带来的恐慌。
到了黄昏地时候,吉尔利蒙城内就只剩下了六万七千余人的帝*。其中一万八千余人都是无法作战地伤员。
拒绝了海格拉德斯的私下停战意向的皇帝,一回到城里就宣布了他的最新圣旨。要求所有帝*讨伐叛逆,为帝国皇太后报仇。并当场颁布了一长串“不可饶恕并要用最残酷的方式去毁灭掉的肮脏之人”的名单。
对此,依然在表面上还尊奉特里希海利斯为帝国皇帝的将官们保持着默然态度,因为他们知道,除了这座城里地军队,基本这道圣旨已经对帝国境内的驻军没有多大意义了。就连傻子都猜得出来,特里希海利斯目前这点军队,别说是打回帝都,恐怕连眼前地海格拉德斯的围困大军都应付不了。
而唯一还保持着愤怒复仇心态并当场表示要血战到底的只有皇家禁卫军官兵和三个帝国近卫军团两万二千人。这些几乎全由帝国皇室精心选拔栽培的士兵对着帝国皇帝和帝国皇太后有着无比的忠诚,尤其是皇太后的去世让官兵们第一次抛去了男子汉应有的稳重。痛心的哭泣和愤怒的咆哮在军营和城头上此起彼伏。军官们这时候才愕然发现,原来他们爱戴那位皇太后还远远超过身边这位冷酷偏激的皇帝,也是本着这份皇帝母子血缘关系,他们才保持着最后的团结和对皇帝的忠诚。
晚八时,海格拉德斯的最后通牒送进了城,要求帝国皇帝投降,并保证所有帝国人身安全,甚至暗示可以原封不动地把这几万帝*“护送”到边境去。
帝国皇帝几乎只看了一眼那文书,就当场丢进了火里。
也许这条路,对眼前所有希望活着回国,或是想要打回帝国惩罚叛逆的帝国官兵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特里希海利斯却无法容忍这种意味着“丧失所有尊严的乞讨”。
“朕会带着你们打败海格拉德斯,然后光荣地回到帝国,最后把所有朊脏而愚蠢的人绞死在你们凯旋的大道和城门旁!”
这是皇帝在城头上对着士兵们说的唯一一句话,然后他依然回到他的简陋行宫里去了。
晚九时,海格拉德斯的十五个精锐军团八万七千人扑到了吉尔利蒙城下,做出了即将攻城的姿态,城里的帝*终于在压抑的沉默后爆发了骚动。除了严守岗位的三个帝国近卫军团和皇家禁军两万两千人外,多达两个军团一万二千人的帝国官兵吵嚷着要回家,将军们躲到了指挥部死活不表态,士兵们就推举出代表要求面见帝国皇帝。
“陛下……帝国官兵情绪不稳,臣等领军失职……”军中资力最老、曾经担任过北线集团总指挥的帕拉迪斯将军走到了皇帝御案前,“请皇帝陛下宽恕士兵的犯上不敬。”
双手靠在桌面支撑着额头,这样的姿势僵硬了很久,终于叹着气倒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目前唯一明确表示听从任何调遣的臣属,皇帝露出了苦笑。
“不……与卿等无关……”皇帝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歇斯底里后,终于找回了他习惯性的平淡而高雅的腔调,“传旨,除近卫军军团和皇家禁卫军外,其他军团官兵及伤员撤出吉尔利蒙……就你带军吧,到米亚斯王国边境驻扎集合讨伐军,等候朕回来!”说着,把事先写好的信丢到了帕拉迪斯面前,“这是朕给米亚斯国王写的秘信,如果朕没有回来,你就把信送出去……”
“皇帝陛下!”帕拉迪斯猛然惊醒,猜出了皇帝这番话的含义,含着老泪跪在了皇帝面前,“这面子是小,国家是大,海格拉德斯能放走米亚斯王*,说明他也非一意死战,我军忍辱一时,待国内平定,再举东征也无不可,请皇帝陛下三思啊!”
不……这是朕的战争,朕必须打败他……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皇帝摇摇头,转身走回了卧室。
帕拉迪斯长叹一声,无奈拣起皇帝的亲笔信,拖着老迈的身体走出了房间。
晚十时,三个帝国近卫军团、皇家禁军以及一个明确表示和皇帝共进退的帝国野战军团共计两万八千人全部上了城墙,其余的近四万帝*连伤员在内整编成七个野战军团,由帕拉迪斯为总指挥并带着皇帝的书信开出了吉尔利蒙城,宣布退出战争回国,此举得到了普洛林斯军总指挥海格拉德斯的默许,并当场提供了足够的给养和药物,以保证这支离开皇帝的大军可以支撑到西北边境。
普洛林斯军营,中军指挥部。
“下官强烈建议攻击帝*。不能放他们走。”一位隶属于格利亚斯地军团长再也顾不上什么官阶问题,几乎是冲着海格拉德斯大喊大叫,“阁下必须遵守最高元老院,阁下没有阵前议和权,不能同帝*和谈!”
“哦……那将军阁下可马上出军追击。”海格拉德斯端着酒杯,表情平淡,显然注意力在酒杯而不是面前面红耳刺的将军,“好象当初也是阁下要求留在多蒙河防线。而不是西进到我们现在睡觉的地方吧?最高元老院到底给了阁下多少选择权?”
“……”三位最高元老院任命的军团长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知道对方此话不假,半个月前反对大军西进追击的正是他们三人,而现在又要求去攻击撤退的帝*,这里面的尴尬实在无法用语言去解释。
“那执政官阁下为什么要坚持明日攻击吉尔利蒙城?以我军的实力,不出两个月。帝*必定困死于城内,根本不需要强行攻打!”一位军团长又找到了说法。
“三位,西方面军总指挥官是我!”海格拉德斯终于怒了,把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再有违抗军令者……”
“西方面军不包括我多蒙河防御集团!”三个人理直气壮,“我们要求面见格利亚斯执政官阁下!”
“格利亚斯阁下已经赶赴南线集团另有军务,根据最高元老院军事法令:非撤军状态,若战区军务执政官无法有效执行指挥权,可由其他相邻战区同级军务执政官暂时合并接替指挥!这几个省份,还有其他地高级军务执政官在吗!?”海格拉德斯冷笑着站了起来。“命令如下,多蒙河防御集团今日起撤消。全部归西方面军总调度,明日攻击吉尔利蒙城!”
“阁下可能忘了吧。明日就是三月一日,阁下的高级军务执政官任期已尽,这最高元老院的命令马上就要到了,若最高元老院依然根据战时法令延长阁下的指挥权,下官必定全力以赴,不然,我等当等候格利亚斯执政官阁下调度……”三个人还在嘴硬,态度也越来越蛮横。
“来人。带出去,以临阵畏敌、动摇军心罪收押!”
海格拉德斯的命令刚出口。莫洛就带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卫队士兵冲了进来,用武器抵住了三个将官。
“海格拉德斯,我们是最高元老院直接任命地军团长,那三个军团也是归最高元老院直接调度,由格利亚斯执政官阁下指挥,你没有这个权利关押我们!”三个人面色苍白,看着四周阴森的兵刃和一群群冷笑的士兵,终于明白了最高元老院给他们的暗示是什么意思了。
“那等回到贝莱德西亚再说吧……”
三个人被剥夺了武器,直接送进了军营某个角落的监禁地。
时间,需要时间,现在阿尔伯特应该已经被送往福斯那顿了,银狼和最高元老院、最高元老院和希洛王国开战迫在眉睫,自己必须争取在西线获得最大的胜利果实,无论是放走帝国皇帝让他去打内战,还是彻底在这里制服他,都是无可争议的胜利,最高元老院在几处应战的情况下必须接受自己的存在!
特里希海利斯,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事,既然你那么坚持想要和我再战一次,那我成全你!让我们地女神更加快乐!
露出阴冷的笑容,海格拉德斯直接抓起了桌上地酒瓶,大口大口往嘴里倒着。
吉尔利蒙城南方几里的某座小丘上,一群银狼士兵簇拥着一位金发少女静静地站在最高点,注视着北方那座黑沉沉地城市。
已经摇身一变换上了银狼外交使节团身份的艾丽瑟瑞娜一行人已经不用怕在这一带暴露什么身份,因为这几个省份都是海格拉德斯的战时辖区,而艾丽瑟瑞娜身上,也携带着海格拉德斯的公文,可以保证自由活动。
黑暗里隐隐约约看见大片片的火把正在团团围绕吉尔利蒙城,这种架势和几天前截然不同,似乎一场血腥的战斗又要上演。
他们疯了吗,难道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他们两人还要去陶醉!
艾丽瑟瑞娜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她简直无法想象海格拉德斯和特里希海利斯到底现在已经进入了什么状态,被重重野心和理由包裹的那份执着已经越来越*地表达出对某个女人地态度。
倘若以前的两人对抗都背负着国家地利益和个人的野心并可以被自己加以利用的话,那现在这种局面根本就是两个人的个人疯狂!已经没有丝毫政治利益可言,还要继续搭上成千上万的生命,甚至在疯狂之后,他们留下的任何一个人还是继续去制造更多的残忍,然后把最为狰狞的结局放到自己面前,然后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你!”
“爱尔达小姐!”波列斯和巴斯腾突然看到前面的少女全身都泛起了金色的光晕,光晕中也出现了点点雪白色旋转飘动的小光珠。
“你们马上赶往鲁修斯联合王国,和阿尔伯特将军汇合……”艾丽瑟瑞娜没有回头,长期压抑的神力控制在释放的那一刻,全身为之一轻,“我有事情要做。”
这支卫队都是前格瑞哈特的贵族私兵以及亚里克的海军陆战队,所以他们多少也见过艾丽瑟瑞娜那样的神奇魔法光晕,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差异,只是听见对方要单独留下来,这心里就有担忧。
“服从命令,爱尔达小姐的魔法实力可比我们想象得厉害得多,我们留下来反而在妨碍。”
“可是阿尔伯特将军命令……”
“行了,阿尔伯特将军不也得服从爱尔达小姐的命令吗?”
波列斯和巴斯腾小声争论了一阵,终于点头服从命令,几分钟后,三十多人就上马朝东边奔去。
直到马蹄声已经被黑夜和草原上的夜风彻底淹没后,艾丽瑟瑞娜这才长呼一口气。
猛然膨胀的金色光芒照亮了四周几里的范围,艾丽瑟瑞娜漂浮到了半空,绚丽的七彩光丝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包裹着那具可让任何凡人为之痴狂到死的绝美身体,银色的光炽如绸缎般四下放射,在草原上拍起一片光之浪花。
光芒正中央的七彩光团越来越浓,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一样朝四面八方扩散出更为壮观的霓虹光束。
神力控制近一步提高后。艾丽瑟瑞娜这身创始神裙在又一次升华所特有地壮丽光芒中出现了。比以前更为庄严华贵,雪的白底色,由精美的金银两色线条在腰腹部勾勒出华丽的纹饰图案,厚重庄严的裙摆有着纵向两道裙折,如花瓣一样在临近腰的位置翻转缠绕,金色、雪蓝、银紫色的宝石精巧地装点在神裙某些细微部位,身后几道雪白金饰的飘带环绕身前,分别饶在肩和手臂上。白皙地前臂上更是多了几道金蓝银三色的精美丝带。光芒慢慢暗下,比以前的任何一代神裙都更严肃也更雍容神圣的神裙终于在月光下完全成型。
默默看了眼这身和以往又有了极大差异的神裙,艾丽瑟瑞娜露出会意的微笑。
命运地钟声越来越近了,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快乐不起来了?每走过一步,被无数鲜血洗涤过的视线都会更加苍白模糊,心也越来越麻木。今晚的行为,是否算是身为人性的最后爆发呢?以神的身份去结合人性的立场,能否挽救一切吗?或者这个举动从一开始就是荒谬而非公正的。
八万多普洛林斯军在深夜突然集合,准备发动的攻城成为这场战役最后的即将划上的句号,而他们地对手,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展示出前所未有地团结和强悍的帝国皇帝地近三万亲卫大军。
再过一个小时,当三月一日到来的那一刻,八万普洛林斯军将面临有历以来最为疯狂的顽固守军,不惜任何代价去实现他们伟大统帅的意愿。而城里的皇帝,也将利用这最后的兵力来实现他多年来的梦想。或是最终以灭亡去释放他内心的怨念。
每个方向都集结着两万名普洛林斯军士兵,军官们在紧张地调动各个攻城职能部队。私下议论着这场战斗地实施必要,因为就连最低级的士兵。都很清楚面对已经没有退路地帝*其实根本无需强攻,只需等上一个月,吉尔利蒙城的帝*不是在极度饥饿中被迫出城进行自杀,就是彻底饿死在城里。
白日里的交涉破灭以及帝国皇帝所固执的态度,让这场攻防战没有意义,这基本上是两军将士内心的感悟,但统帅就是统帅,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在接下来的撕杀中证明自己的力量。
身边簇拥着一群神情紧张的军官,海格拉德斯懒散地揉着手里的马鞭。没有了他以往的潇洒明快笑容。阴沉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城头上那依稀显现的某位身穿雪白军服批着红色披风的男子。
特里希海利斯,也静静地站在一城头,嘴角带着冷笑,他的目光,也没离开远方那绵密大军里某处***最为辉煌的地方。
“执政官阁下,对方还是不愿意撤离吉尔利蒙!”一个军官跑来,脸色很不好看,“帝国皇帝已经下令,凡是接近城墙的任何人,包括信使都格杀勿论。”
“执政官阁下,下官建议还是不要攻城的好,帝*如此凶残顽抗,恐怕我军损失不会比兰姆斯会战少,阁下不是常常教导下官绝不打没有意义的硬仗吗……”一名年轻的将军也放弃了以往的狂热,非常小心地提醒身边冷漠异常的统帅。
“饿死他们吗?你们已经学会了用更残忍的方式来结束对手,这是个好想法,不过今天可以例外了,算是我个人的一夜……”海格拉德斯没有转头,只是嘴角微动,“既然有资格彼此成为的敌人,我可以保全他最后的荣誉,让他的覆没更华丽点,反正结局都一样……”
结局,对皇帝,对自己,或许都一样,倘若换做自己呆在城头,估计想法也是如此。海格拉德斯拔马朝营地而去,“进攻吧,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皇帝失望……”
四周的军官身上一阵发寒,因为他们刚才发现海格拉德斯的眼里出现了从没见过的阴森肃杀和傲气,以前那位爽朗自信、精明睿智的执政官似乎变得和他的敌人帝国皇帝一样了,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自负,把自己的意志已经凌驾到一切人的身上。
如果换个身份,他也许更适合当凯恩斯帝国的皇帝……几个年轻的将军心里同时想着。
“准备!”
后阵,一架架高大的抛石机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噪音,长长的机臂被一群群士兵费力地摇下,成吨重的巨石被放到了发射位置。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