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兹多尼亚的内城某条街道上,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痴呆地站在街道拐角处,静静地看着对面一家豪华旅馆的大门,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目光。ZuiLu.
凯文在凌晨的时候几乎跑了三分之一的外城,才买到了一对黄金钻戒指,这是他打算送给汉娜莱契的惊喜,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娶汉娜莱契为妻,虽然他和汉娜莱契相差不止十岁,可他的心早就被对方征服了,更重要的是,汉娜莱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是他认为最幸福的事情。
当他兴奋地回到旅馆房间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他迷糊了,豪华的包间里并没有汉娜莱契,华丽的大床上是一塌糊涂,除了那一丝丝残留的香水味外,那个令他失魂心动的美丽女人就好象凭空消失一样。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汉娜莱契的突然离去让他感到紧张,这比单纯的不见面还让他恐慌万倍。
手里握着戒指盒,站在打听到的汉娜莱契下榻的旅馆前,凯文一直没有勇气进去,他怕自己的出现影响了对方的外交,怕银狼得知自己的出现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更怕汉娜莱契那捉摸不定的眼神,这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从没有什么危机能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忐忑不安。
“哦……不,你是太紧张了……汉娜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很重要,才匆匆走的……”凯文自嘲地自言自语到,一边掏出小酒瓶猛灌几口,以缓解心里的不安,“你基本上……还是个坦诚的人,不应该如此畏惧……她是你的心爱女人,你也爱她……”耸耸肩,凯文尝试着把情绪调整到相对平和的状态。
“……请转告我对执政官阁下的亲切问候……”
心上人熟悉的笑语终于出现在耳边,凯文心头一热,赶紧把头抬起看向了旅馆大门,只见汉娜莱契身边带着几个人正站在门口送一位身穿普洛林斯高级将官制服的男子,动作还是那么优雅,态度还是那么亲切礼貌,一举一动中散发着无穷的成熟女人的风韵。
“请夫人留步,下官会真实地把所有的一切都转告给海格拉德斯阁下,我想阁下本人也会很欣慰的……”格利亚斯一个标准的立正行礼,然后乘上马车而去。
汉娜莱契微笑着注视着马车远去,偷偷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某些人,露出神秘的微笑。这时候一辆拉着乳酪的小货车从旅馆门前走过,那种强烈发酵后的牛奶*在街道上弥漫,汉娜莱契的微笑渐渐消失,突然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居然一下捂住了嘴,接着扶着身后的旅馆高墙开始干呕。
天啊……我的美人,你是如何的痛苦,我却只是袖手旁观!凯文激动地连脸都红了,他无法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把甩掉手上的酒瓶,用最快地速度开始朝汉娜莱契跑去。
那些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护卫们都惊慌地围在汉娜莱契身边,年轻的小伙子是怎么也猜不到这是怀孕后的妊娠反应,还以为汉娜莱契是在刚才午餐中吃坏了肚子。还在胡思乱想中,殊不知斜地里突然冲出来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一把就扶住了女领主。
这下可吓坏了这些银狼官兵,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的直接上司,可雷恩事前是严重交代过要保护好汉娜莱契,于是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强壮士兵几乎想都没想就把这个冒失出现、胆敢冒犯女领主的男子给拽到了一边。
“汉娜……”凯文着急地想要挣脱护卫的纠缠,努力地伸出了手,拉扯下,手中的戒指盒掉在了地上,一枚黄金钻戒滴溜着在地面打着转。
汉娜莱契这才抬起了头,像是触电一样看着突然出现的凯文,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又一扭头看见了地上的戒指,慢慢露出阴冷的笑容。
“放开他……”汉娜莱契发现身边的这些银狼士兵好象并不认识凯文,估计他们只是最低级的银狼成员,心里的紧张减少了许多,于是冷淡地摆了摆手,“这位先生应该没有恶意的……不要为难他……把他的东西拣起来给他……”
“汉娜……我……”凯文看到汉娜莱契开始朝旅馆里走,这心里就更急了,“我是……”
“哦……对……我应该感谢你刚才的帮助……就请进来喝点酒吧……”汉娜莱契冷冷的脸上出现丝丝痛苦的抽搐,微微叹了口气,就走进了旅馆。
莫名其妙的卫兵们只好放开了凯文,并拣起对方遗失的东西一把塞进了凯文的手里,不过拣起戒指的的士兵在清楚看到戒指的时候硬是倒吸了口冷气,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做工精湛的首饰。
真是个有钱人……几个士兵都互相对视了一下,露出不屑的冷笑,然后把凯文带进了旅馆。
“汉娜……”
房间只有凯文和汉娜莱契两个人,凯文举促不安地把戒指盒掏出来,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取出了那在日光下璀璨发光的戒指,面色泛红,声音有点颤抖。
“您是怎么了……凯文先生?”汉娜莱契礼貌而冰凉地看着面前那象征某个意义的戒指,心里突然大跳几下,但嘴上却很陌生地说着,“我不懂戒指,这方面,您才是行家……”
凯文不知道为什么半夜过后汉娜莱契会变得如此陌生,眼睛看着那只璀璨的戒指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不过,他估计这是对方以当前的身份忽然怀孕从而表现出的胆怯和回避。
突然单腿跪地,凯文将手按在胸口上,颤抖着说道:“汉娜,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就不在属于自己……我从没有想现在这样对幸福的生活有着如此的渴望……嫁给我吧……”
汉娜莱契楞了,眼睛痴痴地看着对方手中闪闪的黄金钻戒,那十几年前、当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在梦里无数次幻想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居然是自己拿着剑逼迫着一个男人接受的,而眼前,却是另一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虽然那种渴望永不曾消失,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天真少女了。
“你在弥补吗……”汉娜莱契背过了身体,眼泪开始酝酿,她忍住不让身体发生颤抖,忍住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可能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倘若我没有……你会这样吗?”
“不,我一直爱着你……”凯文吞吞吐吐地说着,脸因为激动而发红,“这是伟大的神的旨意……我从未对此后悔……”
“是吗……”汉娜莱契突然站了起来,微笑着在房间里走动,一边优雅地从壁柜上取下自己的佩剑,“可我没有爱过你……对你来说,或许这是生命对爱情的呼唤,但对我来说,这只是游戏……”
“不……你在犹豫……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不然你不会告诉我这些的……”凯文一窜而起,朝汉娜莱契冲了过去,他要再次去拥抱对方,把对方的意志融化。
“水精灵暗歌”带着刺骨的寒气从剑鞘里拔出,蓝色的剑刃泛出如冰霜化解的白白水雾,就要凯文即将冲到自己的时候,汉娜莱契阴冷着脸,嘴角带着嘲讽用剑抵住了对方的胸口。
“够了,凯文先生……我不是小女孩……倘若十几年前你说这样话,或许我会毫不犹豫地跟随你、甚至嫁给你……”汉娜莱契看到对方露出恐怖的眼神,这心里就特别刺激,她认为对方始终还是个胆怯的男人,一个永远以金钱衡量事物的男人,“我是托罗夫特家的女人……是容勒芬王国的王室成员,是以后的王太后……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在一起?”
“我们的孩子……他(她)难道不需要我吗……”凯文的脸色难看得很,注视着胸前冒着寒气的淡蓝色长剑,心如刀绞,“如果这样……为什么当初……”
“孩子……我说过什么吗……”汉娜莱契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脸色苍白,默默地收起剑,背过了身,“可能你误会了什么吧……我是个政客,谎言对我来说很容易,我可以、也有这个能力去制造一切对我有利的事情,其实我很感兴趣你一直那么配合我……有时候我确实很开心……”
“你骗我?哦,是的……你这次确实在撒谎了……”凯文露出微笑,因为在旅馆门口他清晰地看见对方出现的那种只有怀孕女人才会出现的妊娠,“你掩盖不了你的身体,你有孩子了……”
“够了!”汉娜莱契狂喝一声,咬紧了牙,“或许你是个痴情专一的人,但我不是……就算有了孩子……也未必是你的!更何况,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包括这孩子……”说到这儿,汉娜莱契饱含眼泪,左手悄悄地按上了小腹,那种钻心的伤痛在全身蔓延。
“你在刺激我吗……”凯文身体僵硬,开始慢慢挪动脚步上前,“或许你还认为我不是个值得你爱的人……或者认为我只是以金钱和酒为伴侣的男人……”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会杀了你的!”汉娜莱契感觉到对方在慢慢靠近自己,垂下的剑就握紧了。
“这也是我的期待……”凯文凄惨一笑,就靠了过去,双手伸开。
汉娜莱契一个回身,眼睛紧闭着,手上的剑就举了起来,只觉得如同穿透了一层薄薄的东西,那丝丝的阻隔感从剑身上一直传到自己的手臂,接着就感觉剑身被什么东西裹住般无法动弹。
眼睛慢慢睁开,汉娜莱契惊恐地看见自己的水精灵暗歌直接从对方的右肩胛下穿透了身体,附着在剑上的水系冰冻魔法将伤口附近全部冻结了,连鲜血都没渐出一滴。再看看凯文,连嘴唇都乌了,可那苍白的脸上还是带着惨惨的微笑。
他真的爱我……为何我会如此绝情……他是孩子的父亲啊!汉娜莱契心头一惊,猛地一下抽出了剑,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下就扑到了凯文的身上,而凯文则艰难地用左手摸着她的肩膀,接着慢慢朝后倒去……
雷兹多尼亚城北,皇家休闲行宫,文德里克王国外交团临时驻地。
自从中午戴林梅莉尔留下几位不痛不痒的女官和宫女走后,克里斯汀以表面的身份成为了文德里克王国外交团留在帝都雷兹多尼亚的最高领导,也直接又开始指挥雷恩等人,她知道戴林梅莉尔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于是乎顺其自然地就从皇宫里搬到了这里住。
“什么……凯文居然来了?”克里斯汀呼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疑惑地看着面前跪下的尼奇特,看到对方再次点头,心里就叹了口气,“他怎么不来找我,反而直接去了汉娜莱契那里?”
“下官也不明白,只是一个小时前她突然派人找到了下官等人秘密隐匿的旅馆……说凯文先生重伤,需要您去看看……”
尼奇特尴尬地摇着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汉娜莱契会知道银狼有人在监视他,这样一来,克里斯汀私人卫队的面子就丢尽了,不光是更加暴露出海德堡和银狼之间的矛盾,还直接把克里斯汀拉下了水。
“这没什么……她是个很小心、很聪明的女人,她既然能够同意让银狼派人跟随她来雷兹多尼亚,就一定暗中有另一批她的心腹在四周隐藏,哎……雷恩不应该派你们去侦察消息的……”克里斯汀轻嘲一笑,摆了摆手,“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去看看凯文……”
想到黑暗蜂龙昨天晚上被尼奇特派去监视汉娜莱契一直没有返回的消息,克里斯汀就隐隐觉得危险,也对汉娜莱契的心思城府有了更深的了解。对方几乎没有在雷兹多尼亚进行任何掩饰,所有的外交活动都当着银狼的面在进行,这有什么目的呢?
克里斯汀带着尼奇特等二十名卫队官兵匆忙赶到了海德堡使节驻地,不等门口那些银狼护卫招呼,就直接走到了汉娜莱契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看见汉娜莱契静静地守在床边,那个熟悉的年轻人正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右胸上结着厚厚地一层冰,还有丝丝白色的寒气在扩散。
“夫人……”克里斯汀微笑着走到床边,看了眼凯文的伤势,心里咯噔一下。
汉娜莱契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克里斯汀,慢慢眼睛里露出了激动而愧疚的目光,一把抓住了克里斯汀的手,焦急地说道:“克里斯汀小姐,快救救他!”此时的表情宛如一位妻子在照顾重病的丈夫,尼奇特等人识相地退出了房间。
是剑伤……水精灵暗歌……克里斯汀一瞥伤口冰冻附近的变化,发现在冰冻的肌肤中央明显有道剑伤,而且冰冻还在慢慢扩散,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为什么汉娜莱契会自己打伤凯文,这里面的事情她就暂时还没想到。
“我……”汉娜莱契苍白着脸,嘴唇哆嗦,“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担心……”克里斯汀浅浅一笑,手指一弹,一道魔法能量就覆盖在伤口附近,阻止了冰冻魔法的继续侵蚀,“夫人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您的魔法修为,凯文早就成了碎裂的冰块……”
不等汉娜莱契有所回话,克里斯汀开始动用魔法一点点地去化解凯文的冰冻伤势,她不能着急,不然那些被水精灵暗歌急冻的肌肉组织会因为太快的解冻而坏死。魔法治疗一直持续到黄昏才告一段落,当凯文的伤口开始自主流出鲜血的时候,汉娜莱契的脸色才慢慢好了起来。
两个女人静静地将凯文伤势包扎好,这才命人将晚餐送进了房间。
“克里斯汀小姐……你不会怪我吗?”汉娜莱契已经失去了她往日的举止言行,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女人一样忐忑不安,眼睛里尽是伤感,“你……已经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了……”
“哦……不……夫人的事情自然很重要……”克里斯汀文静地用刀叉穿了一片水果送进口里,脸上是平静的微笑,“反倒是我要抱歉,雷恩他们不应该这样做……”
“还有机会吗……”汉娜莱契看了眼床上沉睡的凯文,嘴里淡淡地说着,“你一定从头至尾了解了混乱群城的战事……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想很多事情不需要我来解释的……”
“复兴容勒芬王国对夫人真的很重要吗……”克里斯汀并没有去看对方,却注视着眼前那被自己分割地快不成样子的蛋糕,“如果是的话……银狼不应该出现在南大陆……”
“重要!”汉娜莱契猛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执着,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克里斯汀拿餐刀的手,这个态度连克里斯汀这样有一定心理准备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不能放过!”说完,眼神又黯淡下去,语气有点不自然了,又变得特别消沉,“我只想给托罗夫特家一个交代……”
一个女强人,可依然被传统夫家思想所束缚,她是无畏的汉娜莱契,可她的姓氏依然带着托罗夫特家的标志,可是谁又注定这个未来责任一定要由她来承担呢?她或许应该成为一个很骄傲的女人,一个慈祥的母亲,一个伟大的女魔法剑士,可现在却不得不在政治和阴谋,甚至是杀戮中去履行一个奇特家族里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克里斯汀忽然有点难过,因为她又想起了戴林梅莉尔,那个出生就注定了一条命运的少女,又何尝不是和汉娜莱契是同一类人呢,只是她们的道路坎坷程度不同罢了。
“容勒芬王国的复兴或许是结束混乱群城的一种最好方式……”克里斯汀微笑着将刀叉放下,拿起了餐巾,“但是,和大部分人想的不同,没有一个国家愿意看到夫人走到那一天……”克里斯汀脸色严肃起来,“这不是银狼对您的态度……这几天您一定也接触了不少国家官员,他们的态度如何……我可以猜出一点……凯恩斯帝国把压制银狼、反对普洛林斯做为和你交涉的先决条件……普洛林斯则要求您拖延斯托克王国和凯恩斯帝国做为筹码……每一个银币的代价,都是您必须按照他们的意愿……”
“克里斯汀小姐确实很聪明,我一直没看错……”汉娜莱契默默点头,“我知道,如果没有您和文德里克王国的关系,银狼甚至是海德堡都无法顶过斯托克王国南征军的压力……”突然眼睛里冒出火热的期盼,再次握紧了克里斯汀是后,“我……求求你……帮助我,帮帮托罗夫特……我不想和银狼敌对……不想……”
“我能帮你什么……难道凯文先生没有努力过吗?至少我和他的意愿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同的……”克里斯汀挣脱了对方的手,叹了口气,“还有,你尊重过托罗夫特少爷的意见吗……他愿意当国王吗……那是个很陌生的概念,他现在连身为一个快乐的孩子身份都不合格……”
“那你是拒绝了……”汉娜莱契的脸色开始冰凉,再次回头看看昏迷的凯文,嘴角露出冷笑,“是否帝国和普洛林斯同样把你和银狼看成南大陆的另一股潜力……这从帝国皇帝和海格拉德斯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也许你的价值远比单纯扶持一个托罗夫特家更有意义。”
真是个执着的女人啊……克里斯汀无奈地笑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