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毅三人组已经出去三四天了,一身素雅道袍的朱鹏依然坐于邪阵中宫,一意的调息静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每一次选择承载代价,尤其在这无限恐怖轮回的世界,即便以道痴朱鹏的力量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不会死,所以他只是安静守着三件已然祭炼完成的邪器,若是李萧毅他们三人被杀,朱鹏若有时间会替他们三个复仇的……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耳边传来嘶哑的鬼语声,朱鹏闭着眼目意态丝毫不变化,唯独其左手一紧,一柄红色桃木剑鞘包裹的长剑落入他的手中,闭目道人的四周有无由的阴风吹刮,满地的纸钱都被吹得纷飞起来。
只是,这段时间朱鹏命人铺下的纸钱实在太厚,即便被阴风吹刮着,地面依然没有半点显露,那厚厚的纸钱踩在脚下就好像踩着厚厚的地毯般,会让人莫名觉得安心许多。只是纸钱镇邪毕竟不是什么太过高妙的手段,终究会有镇压不住的时候,纸钱或者说地面之下慢慢升腾起数只鬼,层层叠叠的纸钱粘附在它们身上也不脱落,最后让它们从隐形变成了显形,便是升起后扑人的速度也慢了许多……这十几只自地底升起来的恶鬼跌跌撞撞的扑向坐镇中宫的道人,整个邪阵之内除了这里之外其它地方也发生许多这样的事情,只是在数量上怎么也没有朱鹏这里:“鬼多势众”。
“我竭泽而渔不顾后果的作法终于触动了阴冥世界的底限吗?无所谓,大不了这次之后这个世界我不再来了……有一个贯通诸界位面的主神当后台,真是极好的退路呢。”
道人无视四周越发向自己逼近的“纸人”如是轻笑着自语,在身后一个纸钱所覆盖的鬼接触到他的前一瞬间,明亮到近乎刺目的剑光呛然出鞘,察觉到那柄贴着数张黑符的斩鬼剑器,四周的鬼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嚎叫着一个个飞腾而起自各个角度扑向最中心处的道人,只是它们这般的作法只是让朱鹏更加省力而已,双脚踩在地上动也不动,右手腕肘挥舞凄厉闪电似的剑光瞬间在道人四周泼洒纵横密不透风,朱鹏惯用软剑,上手虽难但精通之后刚柔相济威力惊人。
璀璨的剑光暴起,弹指刹那间夺尽光彩,只是烟花灿烂只开一瞬。
随着“呛……”的一声,长剑回鞘,朱鹏却又安坐回大椅之上,其四周刚刚动若脱兔的众鬼此时此刻却仿佛凝固了一般,片刻之后蓦然爆开,漫天的纸钱飞舞,然而纸钱之下却什么都没有。数张玄阴斩鬼符加持的斩鬼剑威力惊人,尤其是在朱鹏手中时……
“姐姐……我怕,你说咱们留在这里到底值不值呀?太阴真人可是说:‘阴阳变幻,邪祟丛生。若守此阵,生死莫怨。’
姐姐……要不咱们走吧,这些天咱们也学了不少东西了,出去足够混饭吃了。”朱鹏所布邪阵的边角处,一个穿着肥大道袍的圆脸少年拉着他姐姐的衣袖轻轻抽泣,相比少年的相貌普通他姐姐的容颜反倒秀气清丽,女孩蛾眉大眼皮肤细腻润泽,只是她意态之间过于凌厉,尤其是鼻子稍稍挺立了些,让这个原本应该极柔弱美丽的道装女冠显出太多不让须眉的锐气,便如此时。
“走什么走,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好容易撑到了现在,刚刚学了些皮毛的三脚猫般手段就走?太阴真人布阵祭器直通阴冥,以三件鬼器为节点无限拉近阴冥世界与阳间的节点距离,如此手段居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修为,阵法,鬼器,自身修为互为补给分担压力……如此手段简直就已经通天彻地了,如此玄门高手一辈子可能就遇到一次,不趁着机会多学点东西怎么行……危险?吃饭还有可能噎死呢,平常我也没看你少吃。”一边说着年轻女冠一边掐着弟弟胖胖的脸,明显从小到大教训的太习惯了,她与她弟弟表现的都自然而然。
只是女道士终究还是极疼爱弟弟的,一看弟弟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赶紧哄,从衣袖里面取出一个看起来极甜美的糕点递到了已经比她还要高大的男生嘴边,一边喂着还一边安慰:“别怕别怕,在这个大阵里你越怕越容易出事,吃个桂花糕开心一下……实在不行你就在心里观想关公或者岳飞的法象。咱们毕竟得趁着这个机会多学点东西,风水、勘验、寻地脉……符篆、布阵,炼法器,你别看着这些东西杂乱,随便多学一点皮毛出去后都够咱们姐弟受用不尽的。昨天赵叔叔偷窥到太阴真人以自身气法统驭阵法的部分手诀,心神狂乱之下被阴气灌体而死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为什么?因为他强撑着把手诀记录下来交给他侄子了,太阴真人当时也没有制止,赵家因为这套手诀起码可以延绵兴盛六十年,把机会换给我,我拼着狂喜之下阴气灌体也学……学会了教给你,咱们养鬼钟家的名头就不会衰败下去,那是爷爷和爹娘拿命撑起来的名头,在台湾玄学界,谁提起咱们钟家不竖大拇指?”女孩既是把话说给弟弟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的,玄门一脉,一旦步入永难回头,并不是有人阻止你,而是井底之蛙真正见识到天地的阔大后再难甘愿跃回井底。
修真之人哪怕平常看起来再怎么和蔼可亲,其实面对普通凡人时心中都是透着一股高傲的,哪怕炼气一层的最低级修者随便学了门还算过得去的法术都不会再将自己视为凡人:我抬手之间就可以取你姓命,甚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凭什么跟我平等?
这就是这世间绝大多数修者的真实心态,蝴蝶虫变,但当美丽的蝴蝶真正展翅飞翔时,它真的还会认为那笨拙丑陋的毛毛虫是它的同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