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奇男年轻时可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儿,追求她的人可以从赵场镇排到李庄去,不仅在宜宾如此,到了北京之后,她的仰慕者也是不少。还是吴屏东魅力无敌,借助当年一张雨后的碳笔草画,抓住机会接近薛奇男,并最终俘获芳心。
这些都是老一辈人的八卦了,至于与薛奇男青梅竹马的这位李武成,游方也很好奇,吴老在这里曾经还有过一位“情敌”啊,究竟是有着怎样风采的人物?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吴玉翀的远方表兄薛崇义与李武成的孙女李文迪的婚宴就在镇上举行,中午十一点十八分正式开席。游方见到了李武成和他在乡下娶的老件,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农村小老头和小老太,站在薛奇男面前怯生生的,就像墙根下两株并肩生长的黄叶树。
李武成开口说话的时候,带着浓厚的四川口音,还缺了两颗门牙,笑容有些畏畏缩缩。
薛奇男与他握手说话时,语气无限感慨,看表情似恍若隔世。再看吴玉翀,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游方也只能叹气,何必好奇呢,世上有吴屏东那种胸襟风度者实在不多见。
婚礼非常热闹,乡镇领导也出席了,薛奇男当然是主宾,并且被双方亲属推上台做证婚人。喝喜酒当然要送红包,游方包了一份挺厚的,算他和华有闲两个人的贺礼,沈四宝也包了一份红包,带着谢小丁一起
吴玉翀似乎记住了游方上次的告诫,在婚礼上没有再起哄故意引大家斗酒,否则这么多人的场合一旦闹起来,游方的酒量再好也是挡不住的。等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游方悄悄吩咐了华有闲几句,让,华有闲出暗中溜出去了。
喝完喜酒回到括待所休息,大热天开空调睡个午觉,华有闲回来了,溜进游方的房间嘀嘀咕咕讲了半天。然后游方拿着在碰器口古镇买的那幅挽联,带着华有闲敲门进了薛奇男的房间。薛奇男没有午休,正在和吴玉翀说话,问他们有什么事。
游方答道:“两件事,你听小闲先说。”
华有闲还真能打听八卦,在镇上转了两个小时,就听说到不少事情。第一件是内幕,新闻,婚礼之后新娘与新郎就吵架了,甚至闹着说要离婚。据消息灵通的薛二嫂和人在铺子里闲聊,被华有闲听到的结果是这样的一
新娘对新郎嚷道:“你不是说,你家姑奶奶是美国有名的大富豪吗,和比尔一盖茨差不多,在联合国都捐过不少钱,这一次回家乡参加婚礼做我们的证婚人,又有我爷爷的交情,还不得给个百八十万的,连城里的房子带车都有了!,“结果呢?就送了几样家里的摆设,那东西能值几个钱,你这个骗子!”
新郎则骂新娘:“你这个头长见识短的女人,那是工艺收藏品,说不定很值钱的。”
新娘:“值钱?值多少?卖给谁啊?”
新郎不耐烦道:“我不稀的跟你说这些,姑奶奶这次来,最重要的是搞投资,我爸想在风景区开一个特产商店,假如姑奶奶能投资,连批文带钱都有了。她平时在美国,店不就等于是我们家的,待会儿下午就去找姑奶奶说这件事。
新娘:“听说找你姑奶奶谈事的人可多了,你可一定要谈成,否则有你好看!”
新郎新娘拌嘴时酒席刚散,有一些帮忙的亲友还没走,他们在旁边小包间里吵架,很多人隔着门都听见了。镇上的薛二嫂回头就在自家小卖铺里和人聊起了这件事,说的是眉飞色舞,华有闲都听见了。
讲完这则八卦,游方把挽联打开放在了茶几上,问薛奇男道:“先生,您看看这是什么。”
薛奇男当即就站了起来,变色道:“这,这,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游方讲述了自己在磁器口逛街偶尔看见这幅挽联的经过,最后道:“我听吴老提过,您是薛焕的曾孙女,这是你曾祖母墓中的遗物,我碰到了,就应该买下来交给你。”
薛荷男长叹一声,盯着他半响之后才说道:“游方,你直到此时此地才给我,老吴曾经说过,你年纪轻轻却善用心术,他对你的评价果然不假!”
游方低下头带着歉意道:“我不想你一到宜宾就不开心,所以等到现在才拿出来。并没什么别的用意,也不想针对谁,只是觉得你应该了解情况,而我毕竟是吴老的学生,知道他老人家平生最恨什么。”
薛奇男又问华有闲:“你中午出去这一圈,当年金氏夫人墓被盗的具体经过,也打听清楚了?”
华有闲老老实实的答道:“那是八十年代初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情况打听到一些。当时不能算偷盗,就是光天华日之下公开挖拎,有一堆人,全是你们薛家的子孙,听说有一串朝珠,被扯断了落了一地大家都拎着拣,其他的东西就更别提了……”
说完这两件事,游方带着华有闲出去了,没有再打扰这祖孙两人。薛奇男坐在那里默然无语,只听吴玉翀恨恨的说道:“奶奶,有些人不值得你对他们好。曾经有人告诉过我这样的道理,好东西在有的人手中只会糟蹋也不知珍惜,还不如在自己手中挥更大的作用。……有很多事情外公看不惯,但是我看,***选择才是对的。”
薛奇男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也出去吧,不是想在家乡逛逛吗,找游方陪着你。”
果如华有闲所言,当天下午,就有一群亲戚来招待所找薛奇男,与她商量宗族立祠、修谱的事,这些都是需要钱的。另一方面各家又说了自己的打算,其中就有那位新郎想在风景区开特产店,还有乡领导想带领乡亲们投资致富等等。
而这些人中的父辈一代比如新郎的爹,几乎都参加过当年金氏夫人墓的盗拎,具体的过程华有闲虽然没有打听清楚,但都有哪些人他可问出来了,那是光天华日下的公开事丅件。
薛奇男低头听着,等众人说完之后才抬头道:“中国有句的古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早已经是人家的人了,修谱与立祠不要找我这个妇道人家。”
从美国归来的国际知名学者口中,竟然说出这么老土的一句话,众人的神色都很惊诧。薛奇男紧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我毕竟是薛家的子孙,今天来还有一件心愿,就是祭祖,去祖先的坟前行个礼、敬柱香。……诸位,你们有谁还认识这件东西吗?”
薛奇男坐在那里,手中展开了一幅书写在绸缎上的旧挽联。当场不少人的神色当即就是一变,有几人同时朝在座的另一人道:“老七,当年是你拎走了,不是说不吉利,已经烧掉了吗?”
话一出口随即就反应过来不对,但再想住口已经晚了。而薛奇男脸上并没有怒容,很平静的说道:“这东西本来就应该是烧祭的,虽然晚了一百多年也还可以弥补,我今天就要在金氏夫人墓前烧了它,你们谁愿意去,就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