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见魔氛盖九天
皇甫嵩抬头一看,只见东南角的上空,有一团黑烟袅袅上升,这正是他同伴报警的讯号。原来他这次来拜会展大娘,虽然预计逗留的时间不会很久,但也怕就在这个时间之内,会有人来捣他的老巢,因此出门之时,便与同伴相约,若然发现敌踪,便立即吹起胡笳,点起烟火。他这个同伴,也是邪派中一个高手,那次皇甫嵩纠众去劫夏凌霜母女,他和精精儿都是皇甫嵩的帮手。事后精精儿要回范阳,皇甫嵩为了怕强敌来攻,故此留下这个邪派高手,与自己作伴。
铁摩勒趁着他吃惊之际,早已跑了出去,直奔后园。展大娘将儿子摔开,这时也已奔了出来。
皇甫嵩叫道:“不好了,果真是有敌人来了!”展大娘冷冷说道:“你怕什么,都有我呢!那小子呢?”
皇甫嵩定了定神,说道:“他刚刚跑了!”展大娘皱皱眉头,心道:“你怎的连个小子也管不住!”但这时她已无暇去责备皇甫嵩,她竖起耳朵一听,听出铁摩勒的脚步声,立即便冷笑道:“好在这小子还未跑出我的家门,我先把他毙了,再帮你对付敌人吧!”
铁摩勒奔至后园,那日渡他过河的那个“舟子”正在园中淋花,原来他的身份本是展家的老仆人。铁摩勒连忙叫道:“我的马呢?”
这仆人已曾得到展元修的吩咐,要把此马归还原主,但这时他见铁摩勒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免惊疑,就在这时展大娘已经追了出来。
这仆人慌不迭的向一间矮房指了一指,铁摩勒立即会意,捧起一块大石,“轰”的一声巨响,将那马房的板门打裂,只听得一声嘶鸣,那匹黄骠马跑了出来。
展大娘怒喝道:“好小子,你还想跑吗?”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又已捧起一块大石,向着展大娘便掷,铁摩勒气力沉雄,将石头掷出,呼呼风响,展大娘也不敢轻敌,只得避它一避。
倏眼之间,那匹黄骠马已跑到主人身前,铁摩勒大喜,急忙飞身上马,叫道:“马儿,快跑!”
展大娘身形一起,疾似离弦之箭,向那匹黄骠马射来,园门紧闭,那匹黄骠马找不到出路,看看就要给展大娘追上,忽地四蹄一屈,陡然间便跳起来,铁摩勒骑在马背,恍如腾云驾雾一般,这匹马已越过了围墙了。
展大娘与皇甫嵩跟着也越过围墙,仍然穷追不舍,可是他们的轻功虽好,却怎追得上这匹日行千里的宝马。铁摩勒快马疾驰,不消片刻,就把他们摔在后头,连影子也不见了。
铁摩勒脱险之后,却不向山下逃跑,反而向山上有黑烟升起之处,策马驰去。要知铁摩勒年纪虽轻,却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他听见胡笳,望见烟火,再想起皇甫嵩刚才那张皇的神色,当然也已猜想得到是有了皇甫嵩的敌人来了。
幸而他骑的是匹宝马,登山越险,如履平地,不消多久,便到了莲花峰的断魂岩下,只听得咚咚声响,似是有人用重物砸门的声音。铁摩勒遥望过去,只见人影绰绰的四五个人,其中一人已向他奔来,扬声叫道:“咦,这不是摩勒嘛?”这个人正是段珪璋。
铁摩勒大喜若狂,连忙下马,走上前去,但见除了段珪璋夫妇之外,还有他的师兄南霁云与夏凌霜,另外还有疯丐卫越。
他们见了铁摩勒,也都是又惊又喜,南霁云问道:“铁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往长安却到这儿来了?”
铁摩勒吁了口气,笑道:“我几乎保不住性命与师兄相见呢,说来话长,先问你的,你们可是来捣那皇甫嵩的老巢的?”
南霁云道:“正是。我们已找到他的洞门了,但还未能破门而入。”
铁摩勒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石门上已有了几道裂缝,那是段珪璋的宝剑划开的。
铁摩勒道:“皇甫嵩不在这里,夏伯母则确实是囚在里面。”夏凌霜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铁摩勒道:“我刚刚和这老贼交过手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段珪璋道:“你好大胆,怎的孤身一人,就敢来搜查?”铁摩勒道:“不是我来找他,是我误落他们的陷阱了。姑丈,你可知道有个女魔头展大娘么?”卫越跳起来道:“什么,展大娘?那不是大魔头展龙飞的婆娘么?你碰到她了?”
段珪璋道:“二十年前,各正派人物围袭他们夫妇的时候,我还年轻,未有参加。卫老前辈和你的师父却是参加围攻的主要人物。”
卫越道:“你快说,你遭遇了些什么事情?”铁摩勒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他的遭遇,却略过了王燕羽与他的纠葛不提。卫越奇道:“这女魔头自视甚高,她为什么要诱捕一个晚辈?哦,是了,想必是她已知道了你是磨镜老人的徒弟了!”
卫越自己给自己解开了一个疑团,但另一个疑团又在心头升起,他沉吟半晌,说道:“这么说来,西岳神龙皇甫嵩当真是罪魁祸首了?唉,唉!我真是料想不到,这些坏事竟然都是他干的!”
段珪璋诧道:“卫老前辈,你到了如今,尚不相信皇甫嵩是坏人么?”
卫越摸出一小块木片,说道:“我是还有点疑心,不过,摩勒既然亲眼见到他,又亲耳听到他对那女魔头所说的话,承认了冷女侠是他所囚禁的,那就不由得我不相信了。”
这一小块木片,乃是段珪璋当年在玉树山上与皇甫嵩交手之时,从皇甫嵩拐杖上削下来的。当时,段珪璋是为了想邀请武林前辈,替酒丐车迟报仇,他怕别人不相信皇甫嵩会干那等坏事,因此将木片保存下来,作为证据的。这片木片,他见了卫越之后,就交给卫越,记得当时卫越接过这片木片,也曾现出过迷惘的神情。
此刻,卫越又摸出了这片木片端详,脸上又出现同样迷惘的神情,段珪璋心中一动,禁不住问道:“卫老前辈,这块木头是我亲手从那老贼的拐杖上削下来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
卫越沉吟片刻,方始说道:“难说得很。现在把我也弄得糊涂了。好在皇甫嵩既然在此,终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声阴沉动魄的啸声,展大娘与皇甫嵩如风奔至,展大娘厉声骂道:“什么人敢到我华山撒野?”
卫越睁眼一看,正好与皇甫嵩打了一个照面,登时勃然大怒,陡地喝道:“皇甫嵩,亏你还有脸见我,今日我不杀你,就对不住地下的车老二!”
卫越身形何等快疾,就在大骂声中,纵身飞起,俨如巨鹰扑兔,一掌就朝着皇甫嵩的天灵盖打下来!
皇甫嵩面色大变,但却是一声不响,举起拐杖,便是一招“潜龙飞天”上击卫越的腕骨。
卫越一抓抓着杖头,果然发觉他的杖头缺了一块,卫越用力一送,皇甫嵩立足不稳,跄跄踉踉的直退出了七八步,有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若是卫越立即跟踪急上,一掌拍下,皇甫嵩纵然不死,也得重伤。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卫越突然怔住!
你道为何?原来卫越与对方交了这招,立即便发觉两个可疑之处。第一点,他与皇甫嵩、车迟并称“江湖三异丐”,彼此的本领都差不多,卫越之所以一出手便使出极厉害的五禽掌,正是因为知道皇甫嵩了得,所以要先发制人的原故。卫越的用意,不过是想抢得先手,稍占一点上风,却怎也料想不到皇甫嵩接一招,便现败象!虽然这一掌也还未将他震倒,可是皇甫嵩的功力却实在不应仅至如此!
第二个疑点则出在皇甫嵩那根拐杖上,原来皇甫嵩那根拐杖是南海紫檀木做的,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段珪璋削下的那小块木片,虽然也是紫檀香木,但却不是南海所产的紫檀香木,因之香味也有点分别,卫越就是因为察觉到香味有别,故此起了疑心,疑心是段珪璋当年在玉树山看错了人。
可是现在他已经亲眼见到了皇甫嵩,而且已经面对面拼了一招了,和他动手的人的确是皇甫嵩,那根拐杖也的确缺了一块,这证明段珪璋讲的没有错,他当年在玉树山上碰上的,暗杀了酒丐车迟的那个凶手,的确是今日所见的这个皇甫嵩!但今日所见的这个皇甫嵩,他所用的拐杖发出的香味和段珪璋所削下的那小块完全相同,却不是皇甫嵩平时所用的那根南海紫檀木所做的拐杖!
卫越发觉了这两个疑点,霎时间怔了,心中闪电般地转了几个念头:是皇甫嵩改用了兵器?或者这个人根本就是冒牌的皇甫嵩?但武林高手用惯了的兵器决无随便改换之理,何况皇甫嵩那根拐杖又是件珍奇之物?但要说是冒牌的吧?天下又怎会有如此相貌相同的人?
卫越大惑不解,一怔之后,正想再追上去细察这个人的相貌,那展大娘一声怪笑,已是到了他的身边,阴恻恻地说道:“老叫化,原来你也还没有死,还认得我这个老婆子吗?”卫越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既然保住了性命,我劝你不要强出头了!”展大娘冷笑道:“当年我也曾劝你不要强出头,你却定要恃众行凶,害死了我的丈夫,如今可怪不得我了!”话声未了,已是双掌齐发,照面打来!
卫越和她双掌相接,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她的一只手掌其冷如冰,另一只手掌却如炽热的火炭,卫越虽然早识得她的厉害,却也还未想到她已练成了这等古怪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