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中最近无大事,几个月前新帝即位的事是不能议论的,但通敌叛国,大家自然是同仇敌忾,痛骂不已的。一时之间,久居汴京城中的外国人一时风声鹤唳,不敢动弹。尤其是南洋人贩卖的燕窝的价格都减了几成,乐坏了权贵圈子里的贵妇们。
此事光说还不行,还得亲眼目睹。
是以季清正在门房处支起一张小板凳吃着从外头买来的汤面的时候,并不算宽敞的巷子忽地涌进了好些人。
有走路的,有骑马骑驴的,还有乘坐着小轿来的,将小巷子挤了个水泄不通。虽然不省得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但他们一直往宅门里探头探脑的看……难不成,是来看南洋人?
看南洋人?!到底还是被顾太太给阴了!季清差点没将面吃进了鼻孔里。他三两口将汤面拨进嘴中,烫得他直眦嘴。他是个粗鲁的,随便用袖子一抹嘴,筷箸一放,转身便越过了影壁。
进了二门,原来正是吃晚食的时候,却见宅中的好些下人正排排站着,没精打采地看着他。季清看得清清楚楚,有人像是看到他油光发亮的嘴唇,竟然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你们没用晚饭?”顾太太竟然虐待下人?
有一个下人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今儿的菜都没送来,吃甚呢?”
菜没送来吗?季清想了想,好像是。从今天天破晓骠骑军开始包围,就进出了一个看诊的大夫。
但灶房里之前没有余粮吗?季清不信。他转头进了灶房。
灶房里倒是有不少瓶瓶罐罐,但里头都干干净净,只有一方红泥小火炉煎着药。
一个下人跟进来:“本来没打算长住,是以粮食是定量每日一送的。我们东家,不喜欢浪费。”
季清细细地回想起方才顾太太的打扮,素净素净的,头上一点珠钗都没有。
听说,顾侍郎向来不得顾家待见,如今顾侍郎没住在顾家中,而是住在此处……说不定是将手中的钱都用尽了,才能赁下这么大的一间宅子充场面。毕竟一个三品的侍郎,可不得住大宅子,用好些仆人才像那么一回事。
原来顾太太如此窘迫。
季清又想起今儿顾家给大夫的两百文诊金。有哪个三品的官员请大夫看诊不多给些赏银的呢,却是不多不少,只给了两百文的诊金。好似那两百个铜板串的麻绳,都有些磨损了呢。
那位倒是没说过,要将顾太太活活饿死。那也太不人道。
他抬脚出去:“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来。”
他走得快,没看到后头的下人眨了眨眼睛。
东家说得对,这位骠骑大将军,心地极为善良。
其实,灶房里是有些储粮的。
养着上百口人的宅子,能没有储粮吗?
却是不能让季清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