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的时候,顾闻白踏上台阶,守在门口的咏梅给他行礼:“大爷。”
顾闻白点点头,推开门,看到采苹正端着红漆小盘走出来,见了他,面无表情地道:“大爷。”
顾闻白绕过屏风,看到苏云落正半靠在榻上,榻边上的窗户开了一道极细的缝,刺骨的寒风死活要从那道细缝钻进来,将一室的温暖给驱散。
苏云落散着头发,像是刚沐浴过的样子,柔顺的头发散在靠枕上,脸庞光洁得似笼了一道皎洁的月光。
可今儿是十月初一,上弦月冷冷清清,躲在乌云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苏云落看到顾闻白,朝他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不笑的时候,有些清淡的距离感,但倘若她笑了,便觉得如夏花盛开,香风自来。
顾闻白走过去,顾不得自己一身寒气,将脑袋轻轻摆在她的膝上:“落儿。”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着他的大脑袋,感受他的面皮冷得似冰:“外头竟这般冷了。”她收回手,将自己脖子上一直挂着的暖玉欲取下来,“你戴上这块暖玉……”
顾闻白伸手,将暖玉与她的手一道拢住:“我不冷。”
一双眼却是上上下下地梭着她:“今儿可还好?孩子可有闹腾?”
苏云落扑哧一声笑出来:“它哪有那等本事闹腾了?”顿了一下才又道,“今儿好了许多。”她认真地回想着,“吃了燕窝,吃了粥,还用了一小碗素面。”有浇头的汤面太腻,看着便想吐,是以她让人做了一碗素面。
顾闻白轻轻的嗯了一声:“想吃什么只管说。汴京城中擅南北几大菜系的师傅甚多。”
苏云落还真的有想吃的:“想吃辛嫂子做的饺耳。”虽然她只告诉了辛嫂子一回饺耳的做法,但辛嫂子做出来的,别有一番滋味。这两日,口中淡得无味又想吐时,便极想吃辛嫂子做的饺耳。
顾闻白一脸苦恼:“为夫做的不行吗?”
苏云落宛然一笑,认真地想:“还真缺点火候。”
顾闻白叹了一声:“我这便去信,让辛嫂子过来。”
苏云落摇摇头:“还是罢了,明福还小,辛嫂子怎地能离了他。”说着却是顿了一下,“也不省得什么时候能回灵石镇。”她如今怀着孕,大夫说了怀相不好,须得精心养着。待以后养好了,应又是临产了。待生了孩儿,孩儿小,可又不能赶远路。这么一算,回灵石镇居然是遥遥无期的事了。
顾闻白想来也想到这一茬了,安慰起苏云落来:“到时候辛嫂子看着多了一个小娃儿,怕是会欢喜得不停地做各种各样的菜式。”
苏云落嗯了一声,想起将来孩儿娇憨的模样,心中便充斥着欢喜。
以前她是太太,看着赵栋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看着他们从襁褓中啼哭的娃儿,渐渐蹒跚学步,绕膝玩乐,牙牙学语,也觉得有些许欢喜。
如今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苏云落轻轻抚着顾闻白的大脑袋,却发觉脑袋的主人呼吸绵长,已经沉沉睡去。
应是累极了。
自从他说一切事情都揽在他身上,他便四处奔波着,很少回来歇着。之前不过回来歇了半晚,一直到现在才回来,怕是累坏了罢。
她的手,轻轻朝顾闻白的背往下抚去,却抚了满手的冰冷。
苏云落蹙眉,明明,三郎是吃了解毒丸的啊。怎地还这般的冰冷?难道这几日,他一直都是忍受着这样的不适,在外头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