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湿漉漉的冷,倒是灶房里头,因为升了火,一股温暖弥漫了出来。
来禀报的暗卫站在灶房门口,一双眼竟是眼巴巴的,不停地往屋里瞟。
林统领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灶房。他诚恳地蹲在顾闻白面前,唔,是有些暖和。他道:“顾侍郎如何看?”
顾闻白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拨弄着已经变得通红的木炭:“我们大约是命太硬?走到哪,哪里便死人。或者,我们不应该赴京?”他说的是大实话。假若老百姓因他而遇害,这一次赴京之行,便不该。一个国家的基础应先是老百姓,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位。
林统领噎了一噎,就不该问顾闻白。他起身,复又走到暗卫面前:“可查清楚原因了?”
暗卫迟疑了一下:“我们大致搜查了下,村里人家的金银细软俱不见了,像是见财起意而劫的村。”其实有些难查,这么大的雨,淋得什么证据都消失了。村里的道路又俱是泥路,不过几个来回,就已经成了泥泞不堪的路。
见财起意,但也不至于屠村。难不成这一村子的人都是富户?年轻力壮些的反抗被杀不提,那些妇孺怎地也被害了性命?
顾闻白想起他方才进来时,地上便有几具大大小小的尸体。
只有丧失理智、穷凶极恶的人才会大开杀戒。
他环视了一圈灶房,里头瓶瓶罐罐的东西不少。能吃得起白面馒头的,条件应该尚可。灶房虽然低矮,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是用心生活的人。只可惜一家子全被害了性命。
又有暗卫来报:“林统领,村后的坡地上发现杂乱无章的马蹄印。”他顿了一下,“似是朝汴京而去。”
林统领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凶手究竟有多少人,没法查清楚吗?”
暗卫的脸色也有些肃然:“那些马蹄印,像是被人刻意弄出来的。”
村民刚死不久,他们便到了。那些行凶的人竟然还来得及刻意弄出马蹄印?顾闻白沉吟着,将变得通红的木炭夹入烘笼,又将剩余的木炭放进灶眼里继续烧着。
他站起来,从墙边取了一把油纸伞,提着烘笼,兀自越过林统领,正要迈步进雨帘中,忽而转头与林统领道:“叫他们住下罢。我瞧这天色,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灶眼里的木炭,可以取暖,烘干衣衫。”人死了那么多,又下着雨,搬运尸体少不得弄湿衣衫。
发生这般的大事,自是不能走了,只是又不知要耽搁多长时间。林统领气得牙痒痒,催促暗卫赶紧去查。
顾闻白提着烘笼,打着伞,默默地绕过地上的尸体,走回马车旁。
青布帘子全都变得湿淋淋的了,哪哪都淌着水。咏春压根不敢开门,一开门,雨水便哗哗的落进马车里。
毛瑟瑟披着斗笠,伸着脖子看着。他原想将马车驱到一个干净的可以避雨的地方,可此时地上全是血水,瘆人得很,他倒是不惧,只是怕给太太招惹上些不好的东西。嗯,虽然他们是经常行走的镖师,却是很讲究这些的。
顾闻白将烘笼递给他,简要地道:“一时半会走不了,你们且在车上候着,别乱动。”
青布帘子被掀开一个角,苏云落担忧地看向顾闻白:“三郎……”却是才掀了一个角,冰凉的雨水便争先恐后地挤了进去。
顾闻白将伞抵着那处,挡着雨水,朝她宽慰地笑笑:“我弄了烘笼,你怕冷,烤着它便不冷了。若是饿了,灶房里还有些吃食。”
苏云落摇头:“我不饿。你万事小心。”她方才掀起帘子,瞧见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小孩子。雨下得那么大,他们肯定很冷。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才会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二人不再说话,只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苏云落便放下了青布帘子。顾闻白撑着伞,站在风雨中。方才大雨打湿了他的肩,有些冰冰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