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也不恼,只道:“里头只有一具尸体与你是故人,旁的倒与你无关。”
李遥沉了脸:“你……到底是谁?!”说着,猛然朝那面具人扑了过去。
那面具人竟像是不会武的,被李遥掌风一袭,整个人便像纸片一般,跌在廊下的大理石板上。他有些狼狈地哎哟了一声,却是爬也爬不起来。不过他脸上的面具,竟然还是稳稳地戴在脸上。
李遥纵身跃到他面前,伸手便去揭他的面具:“我倒要看看你这装神弄鬼的家伙到底是谁!”说着用力一揭,却是压根儿揭不动。
面具像是长在那人脸上似的。
面具人呵呵笑了起来,他使了吃奶的劲儿,终于坐起来,声音中却是带了一丝苦笑:“想不到罢,我这面具,竟是长在我脸上似的。”他说着,自个儿伸手抚了抚面具。
可真是……变态。
李遥站起来,睨着眼看面具人:“当年何家在江南府遇袭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面具人吃力地站起来,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道:“李侍郎若是要知晓真相,不妨跟着我回京。”
“我们本来便是要回京的,为何要偏偏跟着你?”
面具人负手站着,仿佛刚才从廊下跌下来只是一个幻象:“自从两位是替新帝巡查的消息放出去后,一路向北,从灵石镇到汴京城,不省得有多少人想暗中伏杀二位。若是二位侍郎跟着我,倒是可以免了那些宵小的打扰。”他极为做人,“我自是省得,二位侍郎身旁有武功盖世的好手,但二位的太太,可是不会武的,这一路迢迢,难免会疏忽。”
顾闻白缓缓从阶上绕下来:“你将我们调查得倒是清清楚楚。”
面具人谦虚一笑:“顾侍郎过奖了。”
“若我们跟着你走,里头的三具尸体又该如何处置?你引着我们来,不会只是让我们瞻仰一二而已罢?还有方才那湛前辈,叫你们害死了。无论如何,他也算是我父亲的故友,总得在他死后,给他上一炷香。”
他紧紧盯着面具人,看着他的眼睛。
那面具人双眼无波无澜,还含着一点笑意:“顾侍郎说得甚是。但我,的的确确不省得顾侍郎口中的湛前辈,到底是谁。”
“方才我问你是不是湛前辈,你答不是。可见你是知晓他的,如今却又改口……李叔,这般口是心非的人,与他说这么多作甚,不如直接绑了,挂在马车车顶上,一路招摇往京城去。”
李遥也点头附和:“方才他吹嘘贼人见了他亦要避退三舍,贤侄这主意甚好。”
面具人略略有些慌了:“你们想作甚?”
顾闻白朗声喊道:“毛瑟瑟毛茸茸,上前将此人绑了!”
面具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粗壮的男子朝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气势汹汹。他虚虚地笑了一下:“你们怎地不按常理出牌……”说着便要溜。
却是迟了。
毛茸茸一把将他捞住,毛瑟瑟即刻拿出绳子,三下五除二,便将面具人捆得严严实实。毛瑟瑟也伸手揭了揭面具人的面具,纹丝不动,当下道:“江湖中有邪教,传说若是人的相貌丑陋,冲撞了神仙,便要拿了面具,铸在其脸上。今日我倒是见识了,果真有这回事。”
被捆成粽子的面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道:“壮士见多识广。”
顾李二人不置可否。
二人在那里商量:“要不,先将何姑姑祖母的遗体葬在此地,待日后再迁到江南府去。”
“如此也好。”
“还是请姑姑来见一面罢。”
二人商量完毕,又嘱咐毛瑟瑟将何悠然请进来。
两顶有青阳县特色的小轿,被抬进了青阳县的县衙。
抬着小轿的,分别是两个像毛茸茸与毛瑟瑟一般粗壮的汉子。他们穿着同一色的衣衫,腰带上别着大刀。面具人瞪大了一双眼。这些汉子,不就是青阳县明远镖局的镖师吗?他们竟雇佣了明远镖局的镖师?他虽没有雇佣过明远镖局的镖师护镖,但是可听说了,明远镖局很少失手,镖师武艺极好,价钱也十分的可观。啧,还不如将这笔钱给他,让他分给手下们呢。面具人心中暗暗嫉妒不已。
秋日的日头似老虎,晒得人直发晕。小轿旁,两个小丫鬟撑着阳伞,额上还是热得沁出了薄汗。
小轿的帘子被撩开,走出一双美人来。但见一美人冷清,似夏日里濯清涟而不妖的莲;另一美人则艳丽,似春日里傲然盛放的牡丹花。
尽管不是第一次瞧见苏云落与何悠然了,但面具人在心中还是不得不感叹,顾李二人艳福不浅!但他们携了两个如此美丽的女子进京去,怕是引起不少人的觊觎。面具人心中叹了一声,但愿这两位美人到了汴京中,顾李二人还护得住她们。汴京那些如狼似虎的色胚子们,可是很不讲究的。不管女子是未婚的,或是成亲了的,只要看上了眼,便要抢到家中逼人家就范的。
面具人倒是忘了,顾闻白与李遥,还有何悠然,都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哪里用得着他操心。
咏春咏梅打着伞,分别撑着苏云落与何悠然上了台阶。
冰窖的门还开着,四人走到门前,感受着冰窖刺骨的凉,竟是道:“好凉快!”
面具人:“……”
此时还是笑着,也不省得那何悠然见了自家祖母的遗体,会不会哭得花容失色。唉,他可真是残忍。
李遥却是命咏梅去取了一件披风,让何悠然穿上,护着她进去了。
苏云落望了一眼顾闻白,顾闻白朝她摇摇头。
一时无事,苏云落瞧见栽种在墙下硕大的金菊。骄阳灿灿,映着金菊,煞是好看。她不由道:“三郎,我颇是喜欢这金菊,以后不妨在我们的家中,也种上这么一片。”
自古文人最喜欢梅兰竹菊,顾闻白也不例外。他初初瞧见时,便喜欢上了。如今见苏云落与他心意相通,不由柔声道:“自是好的。”
面具人闻言,又在一旁想:“嗤,这金菊最难侍弄,若是要养得这般好,须得要请经验十分老道的花匠。顾家这几年式微,听说公中银钱吃紧,哪里还有那钱去请花匠。”
说完菊花,顾闻白朝面具人的方向一努嘴:“落儿,我们将那人绑在车顶上,一路上进京去可好?”
面具人的菊花顿时一紧。
苏云落细细地瞧了一眼面具人,道:“也太残忍了罢。”
呜呜,果然这女子最容易心软。
苏云落却道:“那马儿素日里驮我们几个,已经够辛苦了,还要驼着他,岂不是更辛苦?不妨就这样捆着他,让他一路走着回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