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入伏的时候,北边打了一场仗,一场不大不小的仗。这场仗虽然不大,但却让官家动了肝火,在三伏天的天气中特别容易生病。
是以,官家病了。
官家病了,卧榻不起,太子弘奉旨监国,各方暗藏的力量顿时风起云涌,京城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不过,这次似乎太子很强硬,用了铁腕的手段,将那些浮头的人全摁了下去,永生不得起复。
但,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特别是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小小灵石镇,与平日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若说没有,却又是有不同的。
当初被太子殿下安置好的那些流民,在灵石镇外面不远的坡地上生活着,耕作着,自成了一个巨大的村落。这村落,竟是比灵石镇还要大上好些倍。
不过,这村落还是归灵石镇管的。太子弘走的时候没给村落命名,后来还是黄盛安机灵,请了雅趣院的顾老师,给村落起了一个很雅致的名字:灵秀村。
灵秀村建设了好几个月,村道整整齐齐,屋前屋后养的鸡仔都长成可以烹煮的鸡了。庄户人家自是不舍得吃的,要留着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
同时生生不息的还有太子弘的盛名。毕竟,他们是受了太子殿下的恩惠才在灵石镇安置下来的,太子殿下之于他们,乃是神。
是以灵秀村的村民,对于自己孩子念书这件事,分外积极。他们心怀了一个美好的愿望,便是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到京城去做官,替太子殿下分担一二。
一时之间,灵石镇的学堂差些被灵秀村的人挤破了门槛。
七月流火。
天气热极了。前两月雨连绵不绝,待真正进入夏季,却是半个月没下雨了。
若是下一场大大的雨便好了。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李遥连伞都没打,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撩开帘子,进得房中时,热气顿时蹿了进来。
何悠然正盘腿坐在矮榻上绣花,她好些年没做过女红了,光是绣一个枕套,便花了她半个月的时间。
见李遥进来,她扔下枕套,下榻趿鞋迎了上去。
“外头可热?今儿辛嫂子做了绿豆羹,在桌上冰镇着,你先喝一碗罢。”她说着,帮着李遥解了外衫,又急急要去倒绿豆羹。
李遥却拉住她,细细地打量着她,问:“今儿可好?”却见佳人脸色红润,眉眼间潋了一笑容。
“却是觉着,身子一日比一日利索。”
何悠然仰头看他。真过分,明明那年二人差不多一般高,后来她没再长了,李遥却是比她长高了一个头。
男人便笑着将她拥坐在桌边,笑道:“那些女红,叫绣娘们做了便是。”
何悠然一听,佯装要恼:“你这是嫌弃我的手艺?”
李遥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道:“我这是心疼我未来的妻子。”
何悠然的脸又红了。
二人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她赶着绣那些枕套,是想讨些好的意头。不过,不绣便不绣罢,横竖李遥也不在乎这个。
她一张脸红通通的,给李遥盛了一碗绿豆羹。
冰镇过的绿豆羹入喉,缓解了在外头奔波的酷热。许久不下雨了,田庄正在修整水渠,李遥刚从田庄上回来,虽然戴了斗笠,但一张脸还是晒红了。
何悠然看着李遥吃绿豆羹,道:“水渠修得怎么样了?”
“差不离了,再过两日便能将山上的水引下来。”
何悠然道:“若是下一场大雨便好了。”
李遥忽而一滞,像是想起什么:“若是要下,也得过了咱们的婚期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