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遥又踱了一遍,看看仍旧一脸呆滞的苏云落,又看看仍旧奄奄一息的顾闻白,终于开口:“你,你,以后离这小子远一些。”
苏云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可是那晚我答应过他,若是他还能活着,我便要嫁给他。”之前他不是急吼吼的要撮合他们吗?怎地才几日便变了脸色?
李遥的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
他气急败坏:“他这个倒霉蛋,你还要嫁他?就他那副鬼样子,活过来走路五步便得歇两步。”
苏云落将头低得更低:“他是为了救我……”
“放……!”李遥将欲出口的粗鲁话咽下来,“若不是他带你到那鬼地方去,用得着救你?”
他越说怒火越盛:“他家不是还有下人,让他们将他抬走!我一看这小子就想掐死他!”
苏云落偷偷看他,见一向温润如玉的李遥一张脸已然扭曲,声音不由放得更低:“卫英受伤也很重,还有那个陈楼,他们那边放不下了……且卫英的大嫂又快临盆……”她用手指挖着手炉,“等他醒了,能走了,再让他自己走。”
能走?李遥呵了一声。那马大夫可说了,伤筋动骨一百日,更何况,顾闻白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还不省得要住上多少个月!还有,这就算了。可,可,那薄毯子下的顾闻白,可是不着寸缕的!
这要是等到他能走,估计那孩子都出世了!
啊呸!他在想什么?!卫英摇摇头,将自己脑中龌蹉的思想摇掉。咬牙道:“你是非嫁他不可了?”
苏云落的脑袋几乎要埋到手炉上了,她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你原来不是希望我再寻吗?”
那也没发觉这顾闻白是个倒霉的!这胸口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呢,身上又添了这么多的伤口。李遥想起那晚帮顾闻白剪掉血衣时,那浑身上下触目惊心的伤口,用手轻轻一拧便能出血水的衣衫,便是他这般的男子,看了都要浑身起寒颤。
更别提,那晚苏云落哭成了泪人。
哼!李遥没再说话。
算他命大,流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活着。也幸得苏云落这里有费了不少功夫才做好的金创药,也幸得起了一场高热,在苏云落衣不解带的照料下亦退下去了。不过,顾闻白这两日,没有醒。隔壁那边的几个,倒是整日哇哇的叫。
苏家鞋袜铺这两日,没有开门待客,咏雪与阿元,同样跟他们熬着,便是辛嫂子,晚上也直接歇在灶房里。
顾家那边,还有好几个伤员要照料呢!
只是,苏云落自己这两日两夜,也只合了两个时辰的眼,素日里最讲究的她,此刻发髻凌乱,唇上起了干皮。尽管看上去还挺美,但,这样熬下去怕顾闻白还没有醒,她便先倒下来了。
李遥的胸口起伏着,最终还是叹了一声,没再折磨脚下的波斯地毯,走了。
李遥一走,苏云落马上跪在小杌子上,一双眼不知疲倦地看着顾闻白。
他双目紧闭,眉峰轻蹙,似是很痛苦。
自是极痛的,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共十五处。最深的那道,是砍在大腿上的那一刀,深可见骨。马大夫说了,若是治得不及时,照料得不好,怕是以后不良于行。
她都不知他是如何咬牙坚持守在冰窖暗门处的。那么痛,还流了那么多血……
两行晶莹的泪,悄悄地从她的美目流下,湿了盖着他身子的一点被角。
辛嫂子端着红漆小盘不安地站在门口:“娘子……您别太伤心了……用些鸡汤可好?”唉,顾老师实在是太惨了!自己娘子……哎,也惨。
苏云落赶紧拭了眼泪,有些狼狈,胡乱寻了个话头:“咏雪还没有回来吗?”因这几个伤员受伤太重,从马大夫那里拿来的草药早就不够用了。马大夫的医馆里也没了存货,说是今日到货,让人今日再去取,是以咏雪早早的便出去了。
辛嫂子摇头:“没呢。许是外头积雪太深,路难走,是以花费的时间要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