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盛福家的墙,起得比平常百姓家是要高上那么一大截。
相对于他们来说,爬上去倒并不费什么力气,只是爬墙时的形象有那么一丝狼狈。
卫真与卫英正预备将公子先姿势优雅地送上墙,二人再爬过去,忽而听得墙那边有人说话:“甲队往西巡逻,乙队往东巡逻,若是抓住宵小,不问缘由,先狠狠地打一顿。”
“是!”里头有人齐声应答。听着那声音,人数还不少。
三人面面相觑,没成想这区区灵石镇上一个大户的院内,防守竟然这般的严严实实。便是他们顾家,安排值夜的家丁也不过小猫两三只。要不然,当初他们怎么能悄无声息地爬出爬入,设计那喻明周呢。
夜色拉开帷幕,寒意袭人,三人不敢大意,贴在墙下听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听得巡逻的人离得似是有些远了。
顾闻白低语:“我先上去,以布谷鸟声为安全,你们听得我的安全后再上来。”
卫真不同意:“公子,不可。我先去打探打探。”
顾闻白道:“便是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卫真只得闭上嘴,与卫英合力,将公子送上墙。墙的确有些高,公子上去的时候姿势不大优雅,但到底是上去了。
顾闻白上得墙,伏在墙头上窥着。这黄家占地颇大,只见层层院落相叠,茫茫夜色中倒是有几处灯火辉煌的。若是按照一般外院招待外男的说法,那么,从羊儿峰来的那帮土匪,此时应该是在西南方向处。
他望向西南,果然那处有一座院落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人影走动。
而此时,墙下正无人巡逻,正安全。
他咕咕地叫了两声,示意卫真卫英上来。卫真拍了卫英肩头一下,示意他先上。毕竟卫英身子粗壮,而他则瘦削一些,亦灵活一些。
卫英在卫真的帮助上得墙,同样伏在墙头上。见卫英上来,顾闻白便跳下墙,照旧紧贴墙根不动。
卫英正要接应卫真上来,却听不远处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中分外响亮。墙外竟然也有人巡逻!
卫真不得不朝卫英挥挥手,自己急急隐进黑暗中。
卫英只得翻身下墙,与顾闻白低声说了外头的情况。顾闻白蹙眉,这黄家竟然有众多护院,也太不寻常了。
然而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与卫英低语:“外院西南方向,布谷鸟声为安全暗号,猫叫声为危险。”
卫英应下。
二人屏气凝神,凭着本事在黑夜中东挪西挪,东躲西闪,终于来到了那灯火通明的院外。院外竟然还有好几个护院在看守。
这黄家,到底是养了多少护院?瞧这黄家里的护院,怕是比灵石镇上半条街的人还要多。
顾闻白此时紧紧贴着墙,疑惑不已。他自来了灵石镇,便发起秋祭,因着秋祭募捐,灵石镇的商人他大体上都非常熟悉,除了这黄盛福家。黄盛福家在灵石镇上并没开有商铺,是以他并不曾接触过黄盛福本人。唯一与黄盛福有联系的,是打理高升院杂务的何管事。不过,何管事为人并不嚣张,素日里亦和气待人,看不出黄家竟这般的家大业大。
怪道别人都说,这灵石镇姓黄。
正想着,卫英拉拉他的衣衫。
“公子,这院子不对,土匪们饮酒作乐,理应酒肉飘香,香气诱人,还伴着丝竹管弦之声,以及土匪们的高谈阔论之声。”没用饭便来黄家,卫英有点饿。
“可这院子,安安静静。”
顾闻白看卫英一眼,还不算太蠢。
既不是那些土匪,那土匪们到底在何处?
他正要挪步,忽而眼角余光瞧见三个人影,似青鸟一般投入暗夜中。
卫英也看到了,不禁咋舌:“好身手!”
有趣了。想不到在黄家,竟然能看到这般身手敏捷的人。不过……那三人,应不是黄家人罢。
顾闻白一拉卫英:“跟上他们。”
那三人走走停停,像他们一样借着暗夜,在各处隐蔽的地方躲躲藏藏,不过,他们身姿矫健而敏捷。比起他们二人的身手,强得太多了。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卫英兴奋得直搓双手。
顾闻白却蹙了眉,小小一个灵石镇,什么时候这般卧虎藏龙了?
终是又到了另外一处院子。只听有人在大声行酒令,还有人在骂娘。院子前仍然有护院在守着,只是多了进进出出的小厮与丫鬟。
顾闻白注意到,小厮们似是在往下撤菜盘,而丫鬟们则是端着红漆小盘,上头是果盘与点心。
看来酒席已然接近尾声了。
前面那三人约是也注意到这一点,只紧紧贴在墙根,一动不动。
端果盘的几个丫鬟极快出来,其中有一个恨声道:“果真是土匪,有娘生没娘教,见人就乱摸,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猪头狗样,让人倒尽了胃口。”
另一个赶紧嘘了一声:“快住嘴,别让别人听了去。姑娘可是要用这帮人办事呢。”
方才那忿忿的赶紧左右瞧了瞧,到底是低着头和几人走了。
果然是那帮土匪。
没成想,那黄三果真是个恶毒心肠的女人。若不是卫真机灵,探得消息,怕是……卫英没敢瞧自家公子的脸色。
夜色渐浓,寒意逼人。
进进出出的小厮与丫鬟渐渐少了,只有两个小厮抬着一坛子酒,摇摇晃晃的从小道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