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落翻一下身子,声音暗哑:“我担心的是你。你看张伯年的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我便与你说过,一旦男子在外,无暇顾及妻儿,若是婆母无良,你可要受不少苦,说不定,还要丢掉性命。若是怀了孩子,却不得生下,你可舍得?”
咏雪心惊胆颤:“娘子……”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些长远的。
苏云落说了这么多话,脑袋早就发晕得不行。她将脑袋伏进褥子里,喃喃道:“咏雪,你好好想一想……”
说着,眼睛便闭了起来。
咏雪轻轻走出去,将门掩好。
才走到灶房,却见阿元拎着一个大竹筐进来。
阿元笑道:“咏雪,有银丝炭了,快快给东家生火盆。”
“炭行不是说过两日才有吗?”
阿元咧开嘴:“是顾老师送过来的!”
“咦?”
咏雪拿了铜盆,将银丝炭放在铜盆里,专心生火。
阿元平时是睡在铺子里的,他打了热水洗脸洗手,预备歇息。
灶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动作的声音。
银丝炭燃起来了,咏雪正想端铜盆进去,忽而闻得阿元道:“……咏雪,你果真喜欢张伯年吗?”
咏雪转头过去,却看到阿元亮晶晶的双眼。
她的脸忽而红得像燃着的银丝炭,落荒而逃。
苏云落醒来时,发觉自己发了一身的汗,浑身都湿透了。咏雪正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她瞧瞧外头的天色,已经隐隐约约的亮了。
进门处掀开了一道帘,房内却暖烘烘的,苏云落抬眼看去,一盆银丝炭正燃着。
哪来的银丝炭?莫非她昏了两日?
因发了一身汗,苏云落精神许多。见咏雪仍旧打着瞌睡,她也不惊动,只自己起身,取了干爽的衣服换了。
咏雪猛然惊醒:“娘子!”
苏云落笑道:“你一晚没睡?横竖无事,一会用了早饭便歇着罢。”
咏雪摇摇头:“咏雪不打紧,倒是娘子,可觉得好了?”
苏云落笑道:“精神大好,想吃一碗豆腐脑呢。”
咏雪赶紧起身,拢一拢自己的头发:“咏雪这就到外头张豆腐家打去。”说着只见帘儿一动,人就不见了。
不一会,辛嫂子在外面叫:“娘子,我送水进去了?”
苏云落应声,看着辛嫂子提着铜壶进来。又见她发鬓上沾着细小的晶莹,便笑道:“这雪下得竟这般久。”
“可不是嘛。从昨日一直下到今晨呢。”辛嫂子应道。
原来她只睡了一晚。苏云落暗笑自己倒是睡昏了。
“昨晚炭行竟是有银丝炭了?”她用热热的帕子给自己净脸,一阵舒服。
辛嫂子讶然:“娘子竟是不知,这银丝炭是顾老师差了卫小哥送过来的,送了二十斤呢。”
那死竹子给她送的银丝炭?苏云落不敢置信。
莫非,他肠子里又酝酿了什么坏主意?
咸口的豆腐脑吃着,就着两只羊肉包子,苏云落一阵舒坦。
咏雪守了她一晚,站在一旁便觉得精神不济,苏云落让她自去歇着,她不去。苏云落催促道:“过了响午我们要到学堂去,你快去歇着,省得没有精神,丢了我的脸面。”
咏雪歇去了,苏云落自己拢着暖手炉去了前面铺子。见铺子里没有燃火盆,便又吩咐辛嫂子燃火盆。
她照旧坐在隔帘后看帐。
外头仍旧细雪纷纷,没有停止的迹象。
正坐得无聊,忽而听到阿元恭敬道:“良老师近来可好?”
这几日苏云落对“老师”二字十分的敏感,当下屏住呼吸,悄悄地掀来隔帘的一角看去。
只见铺子中,一个穿着半新不旧夹棉灰蓝直缀的瘦削青年正孤身傲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