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奏章,朱祁钰最后交给了王直,临了还贴心说道:“王公,你是四朝老臣,要撑住啊。”
王直头皮发麻。
看完以后,王直也是呆愣住了。
待回过神来,王直声音低哑,带着哭腔,硬着头皮说道:“诸公,大同指挥使季铎上奏,他说,他说他出使瓦剌……
他说他出使瓦剌,于瓦剌大营之中面见陛下。陛下为早日归京,亲写圣谕,主动提出为瓦剌筹集粮食,已做瓦剌护送陛下南下之报酬,还让大同镇以军粮送与瓦剌解瓦剌燃眉之急。
兵部尚书邝埜,英国公张辅,威胁季铎,秘密扣下圣谕,密而不法……”
说罢以后,王直用力扶住桌角,生怕自己一个松懈,如同王佐一般,在这文华殿内丑态毕露,甚至直接骂娘。
短短的瞬间,正牌进士出身,学富五车的王直,搜肠刮肚,穷尽认知,从上古的尧舜禹,再到驾崩十四年的先帝。
数千年来,林林总总四百多位帝王,他数了各遍。
昏庸无能的帝王比比皆是,平庸不可为的也是一抓一大把,哪怕是亡国之君算在内,他也没见过这样的皇帝。
敌人粮草不济,而皇帝为了回去,居然要自己的军队交出粮食,送给敌人,让敌人吃饱喝足,来打自己的城池军队。
天可怜见,这天下可曾出过这样的皇帝?
没有,没有一个。
哪怕是何不食肉糜的前晋惠帝,哪怕是前宋徽,钦二帝,都没能做出此等事情。
那些被后世定在耻辱柱的皇帝,都没有干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这番话落音,群臣脸色煞白,呆呆立在原地。
这个结果,是他们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他们效忠的皇帝,大明的军父,在资敌,在叛国。
这算不算是滑天下之大稽?
怪不得太后,郕王,王公会是那般……
朱祁镇用他的举动,给了在场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知是谁先哭出声来,接着痛哭不绝,哭声一片。
饶是心志坚如于谦,也是面无血色,嘴唇发青。
孙太后也是抹着眼泪。
于谦木然看了眼格格不入的郕王。
之所以格格不入,是这个郕王,有些分外平静。
待哭声较小时,朱祁钰走到诸位群臣面前,振声道:“诸位老师傅,臣公,孤,以为,皇兄,邝师傅,英国公绝不会如此。
这奏章不过片面之词,怎能凭借这片面之词做出评断。
若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乱我人心。
如今皇兄危难之间,国朝风雨飘摇,再也经不起动荡了。”
朱祁钰这番此时开脱显得如此无力。
大同指挥使季铎,先前英国公的奏报里的确提及过此人,说是意欲让他充当瓦剌使节。
再者这种事,季铎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万万不敢这般作死。
最先响应的,是王佐。
王佐大声疾呼:“郕王殿下说的是,如此大事,万不可听信季铎一面之词,朝廷当明察秋毫。”
朱祁钰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随之附和道:“臣,朱祁钰附议。
启奏太子殿下,圣母娘娘,朝廷该彻查此事,万万不可姑息。”
他是真的觉得不能信这一面之词?
朱祁钰几乎敢确定,季铎说的,全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