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十分感激,但皇帝说让她走,她哪里敢真的应下?她又不是太子,不是皇帝亲生的孩子,哪里能真的一点儿分寸都没有?正想含糊几句应付过去,那边太子殿下抢先开了口——
“儿臣替太子妃谢过父皇!”
“……”赵昔微噎了一下,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又捏了捏她的手心,向她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
赵昔微瞬间脸上一红,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太后坐在上方,轻笑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善:“太子妃身体如此虚弱,竟是连一点寒风都吹不得,那又如何能为皇家绵延子嗣?”又转向皇帝,淡淡道:“既然太子妃身子没调养好,这几年内是不能指望她开枝散叶了,哀家看着也是心急如焚呐!皇帝你不急吗?”
“母后多虑了!”皇帝呵呵一笑,温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长辈的,操这么多心多累啊!母后您为了儿子劳累了大半辈子,儿子是十分的自责内疚,可恨这副身体总不见好,只能日复一日地拖累着母后。现在这孙儿的事怎能还让您忧心?您就听儿子一句话,眼不见为净,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瞧皇帝说得,多轻松!”太后却不卖他的账,眼皮子一挑,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要是真的不操心,你怎么心急火燎地往太子宫里送了十几个美人?听说还被太子送走了?你啊你,你说你这当爹的,是不是好心没成个好事?”
“母后……”皇帝讪讪一笑,语气软了下来:“今儿是大年初一,儿子这不是想要让您开开心心过个好年吗!”
“哀家哪开心得起来?”太后微抬了下巴,眼神似针尖一般,戳向赵昔微的腹部:“这太子妃成亲也有些时日了,肚皮却总也没个动静,哀家还怎么能过个好年?”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眼皮子都跳了跳。
都知道太后不喜欢太子妃,但在大年初一、群臣贺岁的时候,突然出来指责太子妃“没有身孕”,这确实失了皇家的体面。
到底是市井小户女的出身,做事总带着市井流氓的气息!
不过又一想,当年先帝驾崩,内忧外患一大堆,是这个毫无根基、家族力量薄弱的年轻太后,凭借着那股子又狠又毒的野蛮劲儿,将这一大群自诩谙熟权谋的大男人死死压住了。
不仅如此,连皇帝也给她压得死死的,凡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都得经过太后首肯,皇帝才有召集群臣商议的。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太后能把持朝政这么久,靠得肯定不仅是杀人。
今天能站在这里向皇帝贺岁的,有辅佐帝王的肱骨老臣,也有投奔太后势力的新党,更有因为利益绑定而依附于东宫的后起之秀。
但无论是什么立场派系,无一例外的是,这里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狐狸中的狐狸。
所以,对于太后的挑衅语言,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表情。
众人把头垂得恰到好处,规规矩矩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连那视线垂落的角度都出奇的一致。
整个大殿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太后抬起手掌,一边欣赏着自己新定制的点翠指套,一边缓缓道:“哀家老了,这朝政上的事也操心不动了,就想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就是不知道太子妃怎么看?”
太后这话已经不是暗中敲打,而是明目张胆地施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