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英俊的脸,因为戾气深重的表情相当骇人。
他眼睛不再猩红,而是隐约溢出了点雾气,眼瞳深处剧烈的凝缩着又凝缩着。
安小七的话还在继续:“她说,不能告诉你,你会把她的孩子抢走送给秦茹…”
夏琛眼睫眨了一下,然后他举着香烟的那只手背就砸下来一滴水珠。
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许久的沉默后,他哑声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除却计划假死这件事,安小七把安歌跟她说的都跟夏琛说了一遍后,
她道:
“秦菲菲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我想请问一下夏大公子,
你那位从一开始就被你深情呵护的小娇妻,你打算怎么安排?
想必,你现在找她质问,是不是她用催眠术陷害我大姐而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她肯定不会认的。”
顿了顿,
“她不认,我大姐又被她的堂妹撞下大桥生死未卜……,
好听点叫失踪,难听点叫一尸两命,她这么惨,
难道还要顶着杀人未遂的罪在她死后还要被世人戳脊梁骨咒骂吗?
网上那些针对她的负面新闻,想必也不是从你这边流出去的…,
你都不给她讨回一个公道么?先后两个孩子,一个肾以及她现在的一条命,
夏琛,你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劫难!”
安小七最后一句,犹如重锤,狠狠的击打过夏琛的心脏。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
三天后,打捞无果,官方宣告安歌失踪。
消防那边已经停止了打捞,但夏琛的人,沿着黄浦江的下游,持续打捞了将近一个月才停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三天后,安小七在安家老宅整理安歌生前在安家的遗物时,心酸得难能自己。
安歌在安家生前的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就把她生前所有的衣服都整理完了。
她抱着不知道安歌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收集的相册。
相册里,有很多家人的照片,有爷爷,有爸爸,有温雅,有安季风,也有她。
安小七都不知道,安歌是怎么做到的,能那么完整的收集起她整个成长轨迹的照片。
从她出生一直到现在的19年,整整19张照片,记录着她这个同父异母妹妹的成长轨迹。
眼泪无声而汹涌!
原来,她这个大姐是那样的爱护她这个妹妹!
安小七想,安歌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最好的亲人。
她沉默寡言,她孤独冷漠,她默默的承受着痛苦,也默默的爱着他们身边所有的人。
她那样好,却那样的不幸。
安小七难过极了,抱着相册,眼泪流了整整一个下午。
安歌的人生,就像是最绚烂的花开在了贫瘠的土地上,昙花一现后就潦草的枯萎了。
与其说她失踪,不如说她死的尸骨全无。
生离死别第一次在重生后的安小七身上出现,
她恍然惊觉,她的重生非但没有改变任何一切,就连人生轨迹都不可逆的发生了新的变化,……
明明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安歌还被封了三金影后的。
难道,安歌其实没有死,她在坠江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逃生了?
可是从现场打捞上来车破损的情况来看,坠江的安歌只能是凶多吉少的。
有人来敲门。
安小七将相册放下后,去开门。
身形修长的男人屹立在门口,他身上穿的还是三天前的西装西裤,胡子拉碴,周身难掩颓废。
他不知道是多久没合眼的眼睛,红的像是能渗出血来,整个人看起来狼狈的吓人。
他嗓音沙哑的厉害,“……我能在她房间待一会儿吗?”
安小七是痛恨夏琛的:
“你有什么资格待在她的房里?如果没有遇见你,她就不会有今天。
她所有的灾难和痛苦都是你给的。她那么奋不顾身的爱你,
却发现诓骗她卖肾的是你这个罪魁祸首。你宁愿挖她的肾也要救秦茹,
那说明秦茹于你而言是最重要的女人,可为什么,当秦茹从植物人醒来后,
你娶了秦茹,还是要那么折辱我大姐?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条生路……”
“我有罪!”
夏琛的一句我有罪,安小七后面的话就没再说了。
她湿红的眼睛看着夏琛,眼泪滚了出来:
“我大姐是最好的人,可是我再也没有大姐了,夏琛,我再也没有大姐了……”
她喃喃自语的调子,哭的像个孩子。
夏琛在安小七的怒吼中,一颗心像被万箭穿心,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任何的疼了。
他还是立在安小七的面前,面无表情的重复:“我有罪。”
安小七咬唇,定了定情绪后,她哑声问:“你爱过她吗?”
夏琛在这时掀眸,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异色,“爱~”
他现在知道了,原来他爱她。
“那为什么?”
夏琛喉骨滚了滚,红红的眼睛里溢出自嘲的冷意,“…爱是原罪,我有罪!”
安小七把房间让给他了。
她来到楼下时,安公馆里里外外已经挂起了白联,安季风正在吩咐安家的下人准备办丧事。
安小七看到迎风摆动的白色挽联时,完全不受控制的就将那些白晃晃的布给扯了。
安季风皱眉:“小七,你在干什么?”
安小七低吼:“我大姐……她只是失踪了!没有打到尸体,安家就不许办丧事!”
她吼完,安静了三天的战修远打了电话过来。
安小七是下意识的拒听。
但,下一秒,战修远的短信发了过来。
安小七打开,入目的就是男人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上半身,以及鼻青脸肿的俊脸。
她都不敢将照片放大了看,就已经心脏疼抽抽的拧起。
若不是这张照片,安小七根本就想象不到,这一切都是战修远安排人做的。
时间,没有给她太多心痛的时间。
战修远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他开门见山,道:
“他被打断了一根肋骨,却死活不肯妥协不愿接受治疗,
你知道的,有时候男人骨头越硬遭的罪就越深,
他要遭多少罪,全看你的决定了,安小七,我没太多时间给你考虑。”
顿了顿,
“我知道你家中刚死了一个明星姐姐,现在应该是悲伤不已,
那我就……再给你两天思考的时间,下次他断的是什么骨头,我也不太确定。”
安小七以为,战修远给战西爵扣了个罪名将他扔进警局已经够狠,没想到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她在通话结束后,都不知道是怎么拨通燕西京电话的。
电话一接通,她就问:“战西爵是不是受伤了?”
燕西京几分钟前才见过战西爵。
说真的,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么狼狈的战西爵。
他走出刑拘所,嘴里咬着根香烟,眯眸讥诮道:
“先前我才见过战西爵,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不要告诉你他受伤的事,
看样子,战老安排一批退役雇佣兵进去把他打成那样纯粹就是做给你看的,
确实伤了,断了根肋骨,战老的意思是只要战西爵点头跟你分道扬镳,
他即刻就洗清战西爵身上的罪名放他出来并安排医生给他救治,否则……”
安小七根本就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她几乎在确定战西爵确实受伤的事实后,就打断燕西京:
“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肋骨都断了你不劝着他积极治疗,就这么任由他胡闹?是想落下终生残疾吗?”
燕西京这次来见战西爵,是带着有名律师过来交涉的,看看能不能保释候审的。
但,案子没进展,帝都刑侦局油盐不进,上面的老大押着不放人,他正烦躁的要死,被安小七这么火大的一吼,就有些暴躁了。
甚至是,口不择言!
“安小七,老子为了你们那点男欢女爱的破事鞍前马后,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没时间陪,
你天高皇帝远的不闻不问,一个电话就指着老子能帮你排除万难解决困难?你当战老的权威都是纸糊的?”
安小七被燕西京吼的心肝颤了颤,跟着意识到自己先前态度不好,抿了抿唇,道:
“抱歉,我先前态度不好……”
她话都没说完,燕西京就打断她:
“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没有必要。你要是真心疼他,见不得他吃半点皮肉之苦……,
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不知道你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愿不愿意暂时低下高贵的头颅。”
安小七没说话。
燕西京的话还在继续:
“我先前粗粗的看了眼战西爵身上的伤势,新伤旧痕不是一天弄出来的。
他被关押的这几天,战老陆陆续续往他的关押室里送了不少于十个犯事的雇佣兵,
他一顶三或者是一顶十,短时间是没问题,但怎么能熬得住连续三天的围殴?
何况,战老明显是要搓他的锐气,这三天,别说给他吃饭了,连口水都不给他喝。
照目前这个势头,他骨头就算再硬,也架不住战老这么折腾……”
光是听着,安小七心脏都抽巴巴的拧的生疼,
她根本就不敢想战老会不会在战西爵都被打断肋骨的情况下再派几个身手好的混混进去跟他斗…
她咬了会儿唇,“我知道你所谓的两全其美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爽快,一点就透。
燕西京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安小七喉头有些堵塞,定了定语调后,道:“好。”
挂了电话,安小七就给战修远打了一个电话。
战修远肺部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了,就算肺移植都不顶用,现在只能采取保守治疗。
安小七电话打过来时,他正准备去做化疗。
他示意忠叔将电话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