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都透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晕染的整个病房都是冷意森森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季暖,一切都是季暖咎由自取。
若非她犯蠢,跟温宁起争执并一脚踹的她流产,他就不会动怒扇她那一耳光。
他不煽她那一耳光,他就没办法堵住温宁的嘴,因为温宁欲要报警告季暖谋杀。
他不惩罚教训她,温宁只会将此事闹到媒体面前,到时候就算他要保她也无济于事。
他这么做,只是不想看她坐牢。
只是,他下手到底是重了,才误伤到了孩子。
罢了,算他跟这个孩子无缘,今后有的机会是生。
这样想着,面对安小七的质问,战九枭只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这话听的安小七咬牙,讥诮道:“好一个咎由自取呢。”
战九枭在她话音落下,转身走出病房。
此时,在莫念的安抚下,季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她倚靠着身后的靠枕,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有些少些许的空洞,没有血色的唇瓣无声的张合了几下,
许久,她才喃喃自语的问…
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
“为什么…,谁都容不下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做,从一出生父母就抛弃了我,
有幸被忠叔从孤儿院领回来的这些年,我战战兢兢在东苑伺候他的这些年,我问心无愧……”
“他骂我辱我打我,我都不甚在意…”
“可是,为什么,最后连我的孩子他都不放过?”
“为什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撕心裂肺的低吼出来。
安小七没有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楚,她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依然能感受到来自于季暖身上从未有过的悲凉以及绝望。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刚刚痛失孩子的……可怜女人,只将目光看向莫念。
莫念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她能理解季暖的痛,却没办法替代她。
莫念叹了口气,“季暖……”
她才刚刚喊出她的名字,季暖就打断了她。
她目光看向安小七,又看向莫念,最后微不可闻又近似乞求的道:“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么?”
闻言,安小七跟莫念相视对望了一下,片刻后,安小七点了点头,道:
“好。”顿了顿,“如果有需要,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只要我能,我就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季暖眼底溢出点斑斓而又破碎的笑,她说了谢谢,就扯过身上的被子举过头顶。
安小七跟莫念走出病房时,立在门外站在垃圾桶边上抽着烟的战九枭错愕的朝她们看过来。
他大概是没料到,安小七跟莫念会这么快就从病房出来。
他掐灭烟蒂,抬脚疾步走过来,一双眼睛通红的逼视着安小七,冷声问:“她……不让你们陪吗?”
安小七答非所问:
“战三爷,从前我只觉得你为人性格直爽暴躁,没想到人品会这么差,
季暖怎么都是你养在身边的人,就算是养条狗还有感情的,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你究竟是怎么忍心下得了手的?你知不知道,你扇她的那一耳光,
不仅仅只是扇掉了她腹中你的孩子,更是断了她对人间的念想?
其他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最好这几天能让让人24小时的看着她,
别让她做出什么一死百了的傻事,到时候真的后悔莫及!”
说完,就跟莫念转身离开。
战九枭却因为安小七的话怔在了原地,许久他似乎才从安小七这番话中清醒过来,并下意识的要从新折回病房。
只是……
她现在那样讨厌他!
战九枭止住了脚步,叫来东苑伺候的婆子李嫂:
“她寻常除了跟忠叔和她的干妈亲近,也就是跟你还能说上几句体己的话,你进去好好照顾她,晚些我让她干妈过来照顾她。”
李嫂哎了一声,“知道了三爷。”
说着,就有些叹气的道,
“三爷,您真的不该动手打小暖的,都是表小姐挑衅在先,辱骂她是个没有父母的下贱胚……
您知道的,寻常小暖性子是挺能忍的,但只要涉及她父母的事,
她是绝不可能任由轻践的…,这才被刺激的对表小姐动了手。”
战九枭面部线条绷的冷硬,周身都是不寒而栗的气息,李嫂也不敢再唠叨。
她止住声,就转身敲门走进了病房。
李嫂刚进去,战九枭的属下就找了过来,汇报道:
“三爷,表小姐…手术大出血,医生说要摘除子宫才能保命,让我过来请示您的意见?”
此话一出,战九枭眉头就蹙了起来,面色更加阴沉,“那就摘!她是大姐唯一的孩子,老子必须得让她活着。”
“……是。”
……
**
那端,安小七跟莫念从季暖那离开后,就一块去了妇科。
莫念原本是要陪她一块挂号看诊的,只是战西爵过来的很快,有战西爵陪着,莫念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当电灯泡。
因为战西爵的关系,所以直接就开了绿色通道。
看的是这里蛮权威的妇科教授。
老教授先是给安小七把了脉,当探到安小七的脉相属于滑脉时,
眸底一闪而过喜色,但又想到战西爵的身份,不好直接下定论,便说道:
“我开了几张化验单,等化验结果出来,我再给确诊结果。”
老教授这么说,战西爵眉头就不悦的皱起:“确诊?确什么诊?她哪里不好?”
老教授知道战西爵会错了意,连忙道:
“战少,别那么紧张,从目前脉相来看,小姑娘只是气血双亏,没什么大问题。
但…,为了能有效对症下药,还是做个常规检测报告比较稳妥。”
老教授这么说,战西爵皱起的眉头才松开。
他从老教授那接过检查单,上面有一项检查是‘早早孕’,当下心脏就咯噔一下,不可抑止的激动起来。
他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指着检查单上的‘早早孕’一栏,嗓音有些绷,听起来有些急切:“她……怀孕了?”
这么问,又想到昨天他还听林妈说安小七来例假的事,脸色又是一沉,
“她都来例假了,怎么可能会怀孕?你开的这是什么破化验单?”
老教授被他吼的心惊肉跳,连忙解释:
“…这个,战少,在您来之前,小姑娘跟我描述了她的例假情况,我琢磨着可能是受精卵着床出血,否则也不会昨天才见的红,今天又一点都没有了。”
老教授这么说,战西爵脸色又好看了一点,但还是不满的质问:
“你不是号称这里最权威的妇科专家?你不是会把脉的?她要是怀孕,你号脉能号不出来?”
“战少,早孕阶段,号脉也不见得能百分之百准确无误。”老教授解释,“不过,先前确实探到了一丝滑脉,所以…”
无论是战西爵还是安小七,都太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如果真的有了那是喜从天降,如果没有…,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比起后者,他们在老教授话音落下,都更期待是前者。
所以在接下来长达一个小时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他们既紧张又忐忑,既忐忑又无比期待,当然,也有害怕…
殊不知,他们在走出那老教授的办公室时,老教授就被人威胁了。
威胁他的人,只是给他手机发了一条他孙女的视频,警告他,若是不按照他所说的,就等着给他孙女收尸。
因此,当战西爵跟安小七拿着化验单复诊时,老教授始终皱着眉头,脸色很是沉重。
这个表情看的战西爵当场就发飙了:“化验结果,有什么问题?”
因为化验单也被医院化验科那边动了手脚,所以呈现在老教授面前的是一张很糟糕的化验单。
他一脸的严肃,道:
“战少,恕我直言,小姑娘没有怀孕,不仅如此,她的身体不孕概率很高…,怕是终身都难受孕。”
此话一出,安小七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一度,即便是她早已接受她不孕的事实,
可亲耳从专家口中如此直接的说出来,那感觉就像是被拿着刀片活刮了一遍,周身都痛的鲜血淋漓。
比起她的反应,战西爵就显得平静了许多,纵然他也很失望。
“除了这个,她还有哪里不好。”
“是这样的,战少,我这边只看妇科。
从目前来看,安小七的情况那倒也没有特别不好,
她宫寒症状比较明显,这也是例假不正常的主要原因…
我等下开个调理的方子,让安小姐吃上一个疗程,等一个疗程结束后再来复诊…,
宫寒这种病,没有速效的法子,只能循序渐进才有效果。”
……
安小七不知道是怎么被战西爵牵着从医院走出来的。
已经是晌午的时候,明明是骄阳似火的盛夏,烈日当空,她身上却没有半点的暖意。
她立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正午时分浓烈的太阳,有种摇摇欲坠随时都能轰然倒塌的恍惚,
她心口始终都是冰冰冷冷的,像是再无任何的暖能捂热她的心。
这样的她,落在战西爵眼底,让他的心口犹如被塞了一团湿重的棉花,让他呼吸都跟着粗重而消沉。
女人,此时已经走下了台阶,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战西爵。”
“嗯?”
沉默了长久,她嗓音很低,也平静:“我们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