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面上端得平静,实际上心里鼓点打得比谁都快。
她死死地记着林传读的话,不管林家其余人怎么说话刺,都一副老神在在,不着急不为所动的样子。
往小板凳上一坐,稳稳当当。
宛若屁股底下坠了千斤顶。
纹丝不动。
大伯母和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一通,见苏沅毫无反应,只能憋着满腔的怒火甩手就走。
江大山这事儿不好说。
能不能活也不一定。
与其在这儿白白耗费了时日守着,不如去忙活自己的。
总之要不了几日,是死是活,总该都会有个定论的。
村民们走了。
老太太被大伯母扶着站了起来,冷冷道:“你既是想守着,那就好好守着吧,没人想跟你抢这活儿!”
苏沅就跟听不出老太太话中讥诮一般,笑着颔首。
“您说的是,多谢老太太成全。”
送走了老太太,苏沅看向了恍若失魂的林小姑,略带试探地问:“小姑,你是要回去歇着,还是在这儿守着?”
林小姑像是瞬间回了神。
她目的滞滞的看了苏沅一眼,眼神说不出的幽深。
“你要在这儿守着?”
苏沅无奈耸肩,叹气道:“您刚刚也瞧见了,林叔亲自交待的话,我不敢不从呐。”
林小姑神色复杂的呵了一声,撑着地站了起来。
甚至还有闲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头发。
她背对着苏沅说:“你想守就守吧,随你的便。”
说完,不等苏沅答话,很快就消失在了门槛处。
苏沅坐在小板凳上,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看人事不省的江大山,又看看毫不犹豫起身就走的林小姑,无奈叹气。
“若是真的,小姑父您还真是……”
黄连投胎成了人。
从脚底苦到了心底。
连头发丝都得苦得舌尖发涩。
苏沅说守着江大山,当真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百年老参村是稀罕物件。
村里镇上都是没有的。
林明晰马不停蹄的奔波到了城里,连着敲开了好几家大药铺的门,才终于买到了药材,又一刻不歇的赶了回来。
终于在江大山最后一口气散之前,浑身是汗的把药送了回来。
药被林惠娘拿去煎了。
苏沅和林明晰按照大夫的指点,小心翼翼的在江大山的床边守着,每隔着一会儿,还要心惊胆战的试一下江大山微弱的鼻息,生怕这人在自己的眼前就落了气。
熬过了一夜,江大山情形并未好转。
气息时有时无,吓人得不行。
林明晰一夜不曾合眼,天亮后就又赶着进城,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瞧,几个大夫连番看了,都是摇头。
只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林传读稍微清醒些后,就强撑着来看了好几次。
可林家其余人,却是从头至尾都不曾再露面。
饶是苏沅知晓这家人是什么德行,见了此情此景,都不得感叹一句人心凉薄。
她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难掩疲倦道:“我昨日听林叔说,小姑父当年对林叔有恩?”
林明晰沉默片刻,无声点头,与苏沅说起了当年之事。
林传读当年伤了腿的时候,情形不比如今的江大山好上多少。
江大山这会儿还有药可用。
林传读要用的药,却是遍处难寻,只能亲自进山去采。
正值隆冬,又是夜里,山里不知危机几何。
无人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江大山却背着背篓就去了。
药是江大山带回来的。
简言之,林传读的命,也相当于是江大山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