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炽道 Twentine 0 字 2022-05-07

 王叔病情突然恶化。

消息还是保姆打电话来告诉罗娜的,她焦急地说:“怎么办,我找不到吴泽人。”

傍晚的时候,吴泽也没有出现在集合地点,本来约定一起前往机场,但他没来。

她以为他自己先去了。

停车场里信号不太好,保姆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你能联系到吴泽吗?我下午的时候跟他说了老爷子情况不太好,他过来把人送到医院然后就没影了。”

罗娜试着给吴泽拨了几个电话,能打通,但没人接。她告诉保姆自己也联系不上他。保姆问:“你能来一趟吗?”

“这……”罗娜看了眼时间,去的话,飞机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她的犹豫让保姆更急了。

“行!你们一个个都不来,合着老爷子是我亲人吧!你们不管我也不管了!出事了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一个“后悔”把罗娜说得手心全是汗。

“你们在哪家医院?”

她的车在地下车库停了不到两分钟,再次开走。

前往医院的路上,罗娜不停拨打吴泽的手机,但吴泽一直不接,同时段宇成的电话又一直往里进。焦躁让罗娜的坏脾气又上来了,最后她接通段宇成的电话,内容也没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然后摔了电话。

天黑了。

路上灯影交叠。

最后一次见王叔时,他有意无意拉她手的那一下,此时好像成了某种征兆。

吴泽还是不接电话,罗娜在等红灯的时候急得哭了出来。

“王八蛋……”

赶到医院时,王叔还在急救室。他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陷入昏迷,现在靠呼吸机维持。医生以为罗娜是家属,跟她说了基本情况,什么血糖高,电解质不平衡,血压不稳定,出血处水肿很厉害。罗娜根本听不懂。

“能治好吗?”她只关心这个。

“这不好说,还要看后续手术情况。”医生解释完就走了。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罗娜拿着通知书,努力辨认上面的字。通知书上写着“尊敬的患者家属,患者王怀浩因——就诊,临床诊断为——,院方积极救治,目前病情仍然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出现——,危及生命,特此通知您,请您予以理解并积极配合治疗。”

所有“——”都是医生手写部分,字迹就像搅在一起的麻绳,看得人头晕眼花。

医生给罗娜一支笔。

“请在患方处签个字。”

罗娜茫然,“什么?”

“请签字。”

“这些地方写的是什么?”

“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些。患者家属,请您冷静一点,先把这个签了。”

罗娜回头,把笔递给保姆,保姆像躲瘟神一样往后退了几步,说:“你签,我才不签!”

罗娜看着这张天书一样的通知书,对医生说:“我也不是他的家属,家属还在来的路上,能不能等他到了再签。”

医生点点头,他对于这种心态已经习惯了,很多家属不愿意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好像不签就能阻止死神降临一样。

医生暂时离去,罗娜靠着墙边蹲下。

旁边就是一排横椅,可罗娜不想坐,那些椅子一定被很多病人坐过,让罗娜感到一种隐形的可怕。

罗娜从小就不喜欢医院,或者说对医院很陌生。她爸妈也是运动员出身,身体素质非常好,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得过大病,去医院的次数寥寥可数。她受不了医院的氛围。病人缓慢的移动速度,家属苦森森的表情,甚至拥挤的挂号队伍,都让她感到压抑。

蹲了一会,她起身,往走廊尽头走。

“你去哪?”保姆在后面问。

“去买水。”罗娜随便编了个理由,她只是想走动一下。

罗娜走到安全通道口,再次拨打吴泽电话,还是没人接。不是关机,只是不接而已。手机没剩多少电了,罗娜心想干脆把这点电都打完算了,便不停拨电话。

然后某一刻,微弱的铃声忽然传入耳朵。

吴泽的手机铃声是一首老英文歌,铁匠乐队的《DreamOn》,从他有手机以来就没变过。那旋律罗娜太熟悉了,只听前奏就能把整个曲子串成线。

罗娜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声控灯亮起。罗娜没有看到人,但手机铃声还在响,主唱用嘶哑的声线唱歌。

EverytimethatIlookinthemirror.

(每一次我看着镜子)

Alltheselinesonmyfacegetting'clearer.

(脸上的皱纹日益明显)

Thepastisgone.

(昔日已远)

Itwentbylikedusktodawn.

(像黑夜变成黎明一样消逝)

罗娜顺着这歌声往下走,很快闻到浓浓的烟味。转个弯,看到一道暗沉的黑色背影,独自坐在台阶上抽烟。

Iknowwhatnobodyknows.

(我明白没有人会知道)

Whereitcomes&whereitgoes.

(它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Iknowit'severybody'ssin.

(它是每人皆有的罪)

Ugottolosetoknowhowtowin.

(你无法知道如何赢过它)

“吴泽?”罗娜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长时间?”

手机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终于断掉了,世界重新陷入安宁。

地上堆了满地的烟头。

吴泽就像个活化石一样,不紧不慢抽烟。

罗娜拿出病危通知书。

“你看这个,医院下了这个。”

吴泽眼神微移,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他随意扫了一眼后,从罗娜手里抽来笔,在通知书上签上名字。

“拿给他们吧。”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

罗娜愣愣看着手里的纸。

“你这就签了?”

“不然呢?”

罗娜往楼上走,上了两阶台阶停下了,把通知书塞给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