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一时静谧,好一会子才有人替直郡王美言或是附和康熙爷,可直郡王早在皇阿玛说他岂可为太子那一句话开始,双耳便嗡鸣作响,只能听见自己无措的呼吸和混乱的心跳了。
怎么会呢?
皇阿玛明明是看重他的,在下头皇子们都未接触政事,开始替皇阿玛办差时,他便已然成为皇阿玛最为宠信的皇子了。
几次征战,皇阿玛无不委他以重任,拉着他的手臂在众臣前称呼他为大清的巴图鲁的,更是叫他做了兄弟们众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郡王。
怎就在皇阿玛眼中那样不堪了呢?
直郡王想不明白,朝上的话他也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了,恍恍惚惚立着,忍着周围怜悯或讥讽的眼神出了宫,怎么回的府上,什么时候回的府上他都全然不知了。
还是福晋抱着小儿弘昱来看他,弘昱依偎在他怀中一声声喊着阿玛,直郡王这才恍惚醒来,先是低头看了看弘昱,儿子尚小什么也不知,眼神中只懵懵懂懂全是依赖,慢慢抬头看着伊尔根觉罗氏,想来已然是知道了朝上发生的事儿,眼中尽是担忧。
伊尔根觉罗氏爱极了夫君自信飞扬的模样,而今见人犹如街边没人要的小犬,她心头一痛,险些落了泪去。
其实夫君能不能做了储君,能不能荣登大宝伊尔根觉罗氏从来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胤禔这个人,只在乎他们一家人能不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康健是第一位,平安是第二位,只有这两条便最最足够了。
可见夫君痛苦她便也痛苦,她没有安慰夫君也没有劝夫君收手,只是还像平日一样,坐在胤禔的身边,拉着胤禔的手用指腹轻轻搓着他常年握刀剑的茧子,说着府上和孩子的事。
“咱们弘昱可聪明了,长句话还说得不大利索呢,整日跟着我和他姐姐们看府上的帐,没人教竟自己学会算数了,知道一两银子加上一两银子等于二两银子、、、、”
“前几日下雪,爱兰珠都那么大了还贪玩呢,这不受了凉,昨儿先是咳嗽,今儿便开始有些烧了,叫人看过服了药,我看她精神头好,就是想你总撒娇,说几日未曾见阿玛了,总想你、、、、”
伊尔根觉罗氏的声音舒缓而温柔,没一会儿便将直郡王的恍惚羞恼一一抚平了去,仿佛这只是寻常的一天,既没有皇阿玛当众否认他的事儿,也没有丢脸也挫败。
看着直郡王好好用了膳,还想往常一般习字、午休,伊尔根觉罗氏轻轻松了口气。BIqupai.c0m
甭管什么坎儿,丢脸如何?受挫又如何?只要抬头往前看,一日日的认真过,又有什么过不去呢。
直郡王睡得并不踏实,只午间小憩的一会儿他就做了个冗长的梦,一会儿是太子跪在他跟前求饶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再度回到了乾清宫,被人围在中间辱骂羞辱,一会儿畅春园中圈禁的又变成了他,而非废太子、、、、、
这段时日他太紧张太紧迫了,每日都被风声传言和内心的渴求逼着往前走,只得外头一丝风吹草动,得皇阿玛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动向他便紧张不已,生怕错失良机。
而今他试了,勇敢得站了出来,得了叫他心死的结果,可内心仍是摇荡不平。
好在他身边有心爱的人,便什么都不怕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从梦中挣扎了起来,直郡王没再管手头的差事,只是好陪着弘昱玩儿一会儿,又去看了卧病在床的爱兰珠,孩子们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说个不平,孩子们是那么无忧无虑,染得直郡王也平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