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深以为然:“可不是,咱虽是行伍出身,然也不是没点儿识人的本事,要我看四阿哥可不比那位顶尊贵的小主子差到那儿去。”
这顶尊贵的小主子指的就是太子了。
沈总兵素来比陈将军谨慎些,也是真心为陈将军好,紧忙压着声儿劝:“将军这话就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总归是人在做天在看,谁有德谁无德早晚得见个分明。”
能说出这样的话,二人也是耳目通明的,诸位大人和阿哥们一登船,外头的消息便也悄然传了上来,太子那点子腌臜事儿水师将领们半数都知道了,只稳着军心佯装不知罢了,也是给这位主子留着体面。
的亏是太子没跟着上船,不然光是鄙夷不满的神色估摸着就憋得辛苦。
二人没说两句便各去歇了,明儿还有要紧事要做,谁也没闲工夫逗嘴皮子去,没一会子偌大的船舱内便鼾声四起。
这此起彼伏的声儿即便是关着门也十分扰人,不过将士们也都习惯了,唯独诸位大人和阿哥们睡不甚安稳,好在都没甚晕船的迹象,这节骨眼儿上也没人敢明着挑三拣四去。
行船比骑马要快不少,虽是先锋军比水师舰队早了半日出发,然翌日还是水师先至雅克萨城附近。
沙俄在水上并无防备,故而水师舰队都不必特意掩藏,只依照计划悄无声息地将大炮布置在城外东西两侧,只待先锋军一到,以索额图为首的一众大人便被陈将军和都统彭春带兵护送至城外十里之地,派使者和翻译前去喊话。
因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先锋军的将士们只管趁着这功夫到各自的位置开始生火做饭,好好休整一会子,而齐齐哈尔水师则负责警戒,以防沙俄直接撕破脸去。
四阿哥和大阿哥此时只乖乖在船上待着,别说跟去安置几十余门大炮,就是连下船也不成,二人倒也知道厉害,便只借来千里眼立在船头好好瞧瞧去,心中也十分澎湃,只恨不得也能参与进去。
本以为索额图大人一众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二个时辰,然谁道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四阿哥和大阿哥紧忙上前,见几位大人皆面色不渝,不由得问。
“几位大人可是交涉不顺?沙俄如何反应,知道咱们将他们给包围了总该晓得害怕。”
大阿哥先开的口,索额图闻言冷哼一声,也不是是被气着了还是不屑同大阿哥说话,直甩袖往船舱去了,还是后头的李广地和马齐大人回了话。
“阿哥们吉祥,阿哥们有所不知,那沙俄人当真无礼粗鲁至极,几次喊话竟都置之不理。”
“本以为是沙俄人将雅克萨城的城墙垒得高,里头值守之人并未听到,陈将军见喊话不成便直接将警告文书绑在箭上直射至城墙之内,里头的是瞧见了不假,可谁道他们压根儿就不将咱们看在眼中,开口便是辱骂。”
“更有甚者直接动了火铳,的亏是离得远些,不然我等怕就不能安然回来了。”
一听这个,别说索额图摆了脸色,连大阿哥和四阿哥也神情激愤:“岂有此理!雅克萨本就是我大清的城池,他沙俄抢占不说竟还如此羞辱人,这还不打吗?陈将军和彭都统还要再等吗?”
马齐哼笑一声儿,仰着下巴朝雅克萨的方向远远眺望着:“自然不再等了!陈将军和彭都统已然带兵准备,再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阿哥们便听咱们大炮轰鸣,震耳号角,定能将沙俄的傲慢踩到脚底下去。”
还不等大阿哥和四阿哥兴奋应声,且听“咻”地一声撕破天空,不等人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般的大炮雷鸣。
起先只是几声,几息之后便是连片的闷响,那声音震得人五脏六腑都跟着颤,原略平静的江水都跟着激荡,好似是身处夏日暴雨雷鸣中的云层里,声从四面八方围来,四阿哥都站立不稳,还是被马齐大人拉着才勉强摸回神儿。
待稍微能习惯些了,四阿哥这才发现不光是远处几十门齐发,连脚底下的战舰也跟着轰鸣不停,火药不要银子似的往外倾泄,空气都被硝石味儿填满,热得快要沸腾。
也不知是哪个勘探的水手眼尖,振臂扬声高呼:“城破了!城破了!”
紧接着原处传来号角声,这便是先锋军策马长驱直入了,此地离战场远,四阿哥听不甚清那边的厮杀声,可只凭着想象便惹得一身热血沸腾,也跟着周围的水师将士们嗷嗷几嗓子,这才觉得心头舒畅了。
“阿哥吃些茶润润嗓子吧,您可是喊了有一会子了,小心伤了声。”
魏启自也没见过这般场面,然他心里眼里只有小主子,自然没跟着一道失态,四阿哥接了茶闭了口,如今缓过劲儿来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只依着魏启感叹。
“这才过了多久便破了城,照这样下去大抵天擦黑就能鸣金收兵,剩下的只留人收拢战俘了吧?”
魏启可不懂战事,正好沈总兵在侧,听见四阿哥的话笑着答:“阿哥是头回见这样的景象太入神了些,您看西边的天已是不早了,光是炮轰便轰了一二十轮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咱们的船也跟着往前进了十里。”
“刚收到前方战报,沙俄的城墙堡垒十分难攻,轰过这些时候竟才只叫他们破了层皮,且冷冷炮筒子,一会儿还得再轰一阵去,好在东侧的城墙已然摇摇欲坠,破城是早晚的事。”
“且夜里不便攻城,若今儿入夜前城墙不破,便得准备着翌日一早再打,然瞧沙俄反击攻势,大抵也用不了太久,至多八九天罢了。”
四阿哥听人说竟已过去这些时辰了,这才觉嗓子实在痛得厉害,先前他定然是激动的从头喊到尾了,真真丢人!
好在没见过世面的不知他一个,四阿哥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笑他,这才心里少些羞赧,又问起人伤兵如何安置了。
这会子暂用不上战舰,沈总兵也耐心十足,只管细细同四阿哥解答。
“我等不及彭都统的兵马强悍,善于奔袭,便只负责守候阵地,给予炮火支援,伤兵营本是扎在先锋驻地之后的,只是刚刚交战一轮,发觉先锋营将士们十有八九是受了枪炮伤,这伤耽误不得,偏随行军医不过二三,属实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