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啊……啊……”海边上一片嚎哭,有人面对海面跪拜大哭,有人抱着尸体痛不欲生。
赵谦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恻然,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本来不必生的流血,因为自己一个命令便生了,造成了许多生命的消亡。
人到了一定位置,一句话也许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不可不察。
邹维涟见赵谦脸色不对,宽慰道:“只有给这些人一点教训,才能明白朝廷法度。”
赵谦自然不会表露自己的心迹,点点头道:“海军各舰性能良好,甲板完全能够承受炮战的后座冲力。”
这时远处突然聚积了许多人,好像在争执什么。赵谦问旁边的传令官:“谁在闹事?”
传令官道:“禀大人,是罗将军。”
“萝卜?”赵谦忙走了过去,见萝卜正拉扯着一个十七八的女孩,那女孩的另一只手又被一个妇人拉着,那妇人边喊边哭。
强抢民女?赵谦心里添堵,吼道:“二弟!你要做什么?”
萝卜见是赵谦,放开那女孩的手,走将过来,“大哥,俺在做好事。”
“好事?”赵谦见那妇人抱住女孩痛哭,指着她们说道,“你拉着她们作甚?”
萝卜摸了摸大脑袋道:“她们要被卖到扶桑为奴,俺见小姑娘挺可怜,就想收留小姑娘……”
赵谦心道那两个人明显是母子,你要收留怎么只收留一个?明显就色心突起,不过赵谦也有些纳闷,因为据他了解萝卜,此人好色不假,心肠倒不是很坏。
“给点银子让她们赎身,当众强抢民女成何体统?”赵谦低声道,他是不愿意打萝卜**的,这样的猛将,又对自己忠心耿耿,他还真舍不得打。
萝卜又拿眼睛瞟了一眼小姑娘,说道:“她也愿意跟我。”
赵谦也打量了一眼小姑娘,姿色一般,粗手粗脚的,不过脸蛋倒是水灵,毕竟是江南人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姑娘眉眼低垂,很温顺的样子。
“良家女子,你要真想她好,给点银子,让她们回家。想女人了到老哥府上选个好看的歌妓,看中谁就是谁,老哥对兄弟没有舍不得的。”赵谦见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他太了解萝卜了,女人跟着他怕是跟不长。
萝卜抬起头,说道:“那妇人是她嫂子,不是她母亲,俺就要她,俺打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生怜,俺想对她好。”
赵谦看着萝卜眼睛里满是认真,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个大脑袋兄弟,三十好几的人,有时候仍然很天真。
不论时日长短,赵谦已不愿意打击萝卜的心情,毕竟在赵谦的心里,一个百姓女子,完全比不上兄弟来得重要。
“得问人家姑娘原不愿意跟你,咱们不是匪众。”赵谦看着一列列整齐的士兵,心里觉得舒坦,自豪地说,“咱们是大明的将士,精锐之师。”
小姑娘悄悄看了一眼萝卜一身上下玄黑崭新的军装,衬得他大脑袋下面的身材高大魁梧。萝卜左手习惯性地按刀柄,刚刚的整洁衣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丑。
我们不能无视小女人的智慧,虽然她们也许没有见过大世面,举止有些荒疏,但是小脑瓜子里想得东西并不是男人想像得那么简单。小姑娘又拿眼看了一眼和萝卜称兄道弟的赵谦,赵谦照样身作玄黑军装,不过带着无翼乌纱帽。小姑娘不知道赵谦那顶乌纱代表什么官,但是从旁边那些同样戴着乌纱的官员对赵谦的谦恭态度来看,小姑娘知道赵谦官儿不小。
她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使她相信,跟着这个大脑袋男人,绝对要比被卖到扶桑为奴要幸福百倍。
机会有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小姑娘轻咬着嘴唇,鼓足勇气小声说道:“奴家愿意跟罗官人。”
赵谦听罢不再浪费口舌,转身就走,一边对身边的传令官说道:“叫邹大人抓紧时间对郑芝龙下最后通牒,一个月之内不结清税款归顺朝廷,本官即刻率海军靖清大明海疆。”
那边一堆官兵正围着萝卜欢呼。海边失去兄弟朋友的犹自痛哭,几家欢喜几家愁。
萝卜拍着胸脯道:“放心,大伙的酒少不了,娘的,王五娃,你小子没那么没出息,听见酒就流口水……”
“咱要吃嫂子做的菜。”
“这会小小的还是胜仗不是,了赏银看着办就成。”
这时赵谦的传令官走了过来,躬身道:“禀罗将军,赵大人叫末将言语一声,罗将军操办婚事置办家什的银子请随意从总督府的私银账本上支取。”
“还是俺大哥够意思。”萝卜哈哈一笑,嚷嚷道,“回松城去酒楼,俺萝卜请客。”
赵谦等人回到松城几天后,得到南边来的消息,郑芝龙拒绝执行明朝水师的通牒。
“各位,现在起,全军动员,有仗可打了。”赵谦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
邹维涟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说道:“大人,郑芝龙有战船三百艘,除去护卫商船已出海的战船,防卫泉州海域的战船,下官估算,这次郑芝龙会调出一半,百余艘战船与我决战。”
海战分兵是大忌,所以郑芝龙肯定会集结所有能够机动的战船,与赵谦决战。
赵谦沉吟片刻,说道:“我二十艘新式战舰,载员和郑芝龙百余艘相差不大,并无劣势,况且我水师火器精良,此战必获大胜。”
“就怕遇到有雾的天气,被迫要与郑芝龙打接舷仗。”邹维涟低着头,一边想,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郑芝龙手下多是习惯海上谋生的老兵,如不幸要与之近战,我等优势不存,胜之也要付出极大伤亡,况且我们只有这二十艘战舰,一旦损毁严重,短期无法恢复元气。”
郑芝龙覆亡了主力,仍然有其他暂时无法调集的百余艘船,所以邹维涟的担忧也不是耸人听闻。
赵谦道:“那咱们就避免多雾天气出海,这一仗必须打。”
赵谦知道,已经没有妥协的余地,刚刚劫掠了人家一支船队,显示出强硬态度,这时候改变态度,于军心不利。
“话不多说,诸位,都下去准备准备,刻日兵。”
十五年初,明水师一切就绪,准备于二月二日出海。整个松城沿海,都是一片忙碌的境况。
小船往来不息,装载弹药、枪械、粮食、活家禽、醋腌蔬菜……
赵谦等一行官员站在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久久默然。
众多军士集结在海滩上,吹着海风。赵谦看了看飘扬的龙旗,抽出佩剑,递到邹维涟面前:“此战由邹兄全权指挥,本官只负责督战。”
邹维涟惊讶道:“大人百战百胜,下官不敢受。”
“切勿推辞,本官未有海战经验,邹兄全权指挥,一切皆可独断。”赵谦下定决心,低声说道,“这是将令。”
邹维涟听罢不再推辞,接过佩剑,说道:“下官得令!”
邹维涟举起长剑,刺向半空,喊道:“此战必胜!”
“万岁……万岁……”
赵谦举起双手,众人安静下来,“水师总督决定,海军明日,即二月初二扬帆起航,诸位共勉!”
二月初二,水师全军出动,扬帆南下,几天之后,到达马祖列岛南面的白犬列岛海域,得报郑氏舰队已到达海谭岛附近。
邹维涟指着桌面上的海图,说道:“白犬诸岛与海谭岛之间的海面,正是决战之地。”
赵谦便叫人找出两岛之间的海图,“此地海面广阔,少岛屿,视线开阔,正是正面决战的好地方。”
“叮……”一声响,赵谦笑道:“该吃饭了,边吃边说,肚子真是饿了。”
“来人,换岗之后继续南下。”邹维涟下令道。
一桌子吃饭的,是赵谦和邹维涟等三两个高官,萝卜孟凡也在,张岱统率西虎营在岸上,并没有上船,韩佐信在杭州督促税收,也没有上船。
有道菜是醋溜白菜,因为白菜要泡在醋里保鲜,不吃蔬菜容易得坏血病,只好做成醋溜白菜。
赵谦笑道:“诸位可有人知道,醋溜白菜这道菜是怎样明的?”
旁边一个管带笑道:“不就是出海的人捣鼓出来的么?”
“哈哈……”众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