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不敢想像满目疮痍的村镇城市如何面对新一轮的战火洗礼。
杰特更不敢想像被数国围攻的利卡纳会变成什么样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山人自有妙计……
用有限的思维能力去想无限膨胀的事情这本来就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可是在此时此刻杰特却要用它有限的想像能力去处理这个落到自己手中的烫手山芋。
更要命的是这个山芋是由自己的爱人一手扔到自己手中的想不接也不行。几乎用脚指头去想都能猜到梦娜是希望自己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几万名可怜虫放走。
杰特长叹一声有点无奈地说道:“梦娜!你的想法我明白。我也知道你夹在我们中间很辛苦。我也想把莱卡残兵放走。但你也知道维亚的处事方法他的防线一旦组成定必是滴水不漏的。除非像之前那样用数倍的兵力对其动突袭不然……难啊!”
但撒兰妮却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一个让杰特大吃一惊的答案。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平静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前所未见的坚定。
“不是?”杰特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知道人多口杂。要在十几万隶属不同部队的士兵眼皮底下把几万人放走这是不可能的。在政治上更加行不通。我们想要的只是一条生路!仅仅是一条生存之路。”
“哦?生路?你们向我军投降不就行了。顶多被拉去挖矿山……啊!梦娜你打我干嘛?”摸了摸脑袋瓜杰特咕嘟着投诉道。
梦娜有点生气地叉着腰对杰特半抱怨半怒地说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你的政治触觉有时候敏锐得怕人有时候却迟钝得像头牛……不!像头猪!”回想起到杰特本身应该是一头牛这个事实梦娜连忙改了口风让撒兰妮听得一头雾水。
但跟梦娜从小是好友一起长大一同参军一直以来当梦娜副官、直到梦娜失踪的她当然不愿意看到这对‘夫妻’为自己反目。她连忙说道:“这不是大人的错。请梦娜姐……不将军……不应该是夫人……不……”
忽然间她不知道在这表情尴尬怪异的两人面前该如何称呼梦娜。
可是她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连串腼腆但亲切的称呼使得杰特不得不让她上船虽然是贼船。杰特毕竟是一个口硬心软具有菩萨心肠的人。
“唉——”杰特再一次长叹。看到梦娜的反应如此杰特内心已经打定主意要帮撒兰妮但要帮到什么程度怎么帮他还没个准所以他继续问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通过残存的情报网知道根据你们利卡纳三王子的建议利卡纳二十五世决定:为立国威要把所有莱卡俘虏连同叛变的海因斯一族全数拉到海因斯城的城头上推下去……集体……处死……”说到后头撒兰妮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什么?拉兹?”
瞪大的眼睛布满不信的血丝长大的嘴巴可以看到喉咙急的呼吸让人觉得杰特好像刚跑完长跑。但没有人会责怪他表情夸张因为没有人想到也不会有人想到。
派爱丽丝来缠住杰特的人是他!
暗中说服教廷骑士团出动的人是他!
提议用最血腥的方式处决叛徒和俘虏的人还是他!
他到底怎么了?他就是我认识的拉兹吗?那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平易近人的拉兹?还是说这个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他原原本本的他?强烈如十级地震般的震撼让杰特的思想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突然间杰特现自己竟然完完全全不认识拉兹·利卡纳这个人。
每个人都有一副面具。
面具表面是虚伪;面具下面是真实。
有些人的虚伪是迫不得已。但有些人的虚伪就是他的真实。
恶魔总是喜欢戴上一副天使的面具。
但只要是面具就应该有破绽。
你不能在一时半刻中看出来但来日方长你总能根据其实际行动而看出端倪。
如果说一直以来戴在拉兹脸上的是一副虚伪的面具那么这副面具就是世界上最最精致、最最完美的面具。
那会不会拉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被迫的呢?不会!仅花了不到一秒钟杰特就说服了自己这是个事实!
很简单冷酷无情本来就是成王的必备因素。
从某个角度讲成大事者大多是卑鄙无耻、冷酷无情的家伙。这不一定是他本身想这样的但他别无选择。从他踏上这条路伊始他的命运就只剩两个方向——成王或者像那自古以来千千万万的失败者一样埋骨荒野。也就是说完全没有第三条路。只是能够独善其身者比那些能够站在权力顶峰上的人更少而已。
拉兹要称王必须先够狠。要知道他那个像暴熊一样的大哥以及面慈但心像毒蛇一般的二哥是绝对不会让一只纯良的兔子当皇帝的。
拉兹想当皇帝这就是他心狠的理由。知道这点这就够了。
无论成王之后表面看来是多么风光也无法掩饰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血腥味。在权力的通道上路是由血肉垒出来的。只要有竞争者就一定会有牺牲者这是谁都无法回避的事实。
“唉——”杰特长叹一声慢慢把头偏向窗外。
有点冷冽的夜风呼呼地刮过吹起了地上的落叶。枯叶孤零零地在烈风的乱流中打转、飞旋。
凭着过人的视力杰特甚至可以看到有很多原本尚未掉下的树叶也被秋风从树上扯了下来。
孤独无助的叶子就这样在旋风中飘荡、挣扎没有东西可以依靠更不知道自己会飞到何方。就像未来永远是那么缥茫。
唉——我自己又何尝不是风中的孤叶?在政治的乱流中我的前路到底通向何方?
触景生情看着落叶杰特忽然想起了在白天看到的那些早早为迎接寒冬做好准备、囤积了大量食物的小松鼠们。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像松鼠那样早早准备好一切以便迎接那凌烈暴寒的漫漫寒冬……
脑海中灵光一闪杰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撒兰妮身上。
筹码?不如说是累赘好了。自己无法保护的好东西是会引起敌人窥视的。说不定他们还会成为自己致命的软肋。但下一秒钟杰特的视线就对上了梦娜期盼的目光。
头疼!假如我用光明正大的法子救他们我就无异于和拉兹对着干。如果来暗的……不行!我又不是那些传说中的空间魔法大师怎可能一下子藏起几万人?但若是不救……梦娜会伤心一辈子的。
杰特忽然现做一个将军好难?
仰天长叹一声杰特用平和的目光再次望向三人。
他很清楚四万人的生与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在沉默的空气中时间不停地流逝而撒兰妮的心也随着杰特越沉重的表情开始加跳动。
死亡的阴影同时慢慢地把她肺里面的空气一点一滴地压榨出来。
无法得到足够的氧气可怜的心脏只能以更高度的运转来维持身体的平衡。但它没有抱怨因为它知道它的主人最需要的是一种名叫杰特·拉洛的氧气。
杰特的颚部肌肉动了。
眼看驱动杰特舌头的齿轮开始缓慢地运作撒兰妮变得更紧张了。但她没有选择只能用力地鼓动着自己的精神弹簧力图让自己的心能够承受接下来的宣判。
“太麻烦了!不是吗?”这个平静的答案让撒兰妮顿时花容失色。
但梦娜却露出了欣甜的浅笑她走上前轻轻地依偎在杰特的肩膀上眼睛已有点湿润轻轻道:“我知道有时候对于一个满身都是麻烦的人来说多一个、少一个麻烦并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我前几天才说过希望你不要为了我们几个做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谁知道才没几天我就……”话说到最后却多了几分酸涩的味道。
轻轻拨开笼在梦娜额前的碎吻了梦娜的额头杰特柔声道:“战争只是手段。战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血腥。这片土地上血已经流得够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再看到无谓的杀戮。”
难以想像在杰特这个可以说是古怪恶毒的敌方主帅身上竟然能感受到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不知道怎的一股热泪无法自控地从撒兰妮的眼眶中迸了出来。
“谢谢!谢谢……”除了谢谢撒兰妮突然现自己一向充裕的词语字典竟然临阵脱逃不知哪去了脑海中唯一能让感情和意思相一致的就只剩下谢谢二字。
看到撒兰妮一副感动莫名的样子杰特心中警铃大响。
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这种情况的生几率是很高的。
一个爱丽丝已经够自己头疼了。撒兰妮?还是不要好了。打定主意后杰特马上摆出杰特式心防阵法一下子将梦娜和莉雅抱在怀里来个左拥右抱让撒兰妮充分感受到自己被冷落、被忽视从而知难而退。
另一面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刚刚说服爱人的两女虽然当着外人的面亲热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好拒绝杰特只能在保住面子的前提下让杰特大逞手足之欲。
所以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最后还是杰特自己轻轻推动了停滞不前的空气说到:“你们的事我负责就这样定了。但请你记住我不能给你们保证。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承诺一个尽力保住四万条生命的承诺一个虚幻无比的承诺。”
“如果是主人的话这就够了。我撒兰妮代表全体将士在此宣誓:从今天起我们的命就是主人您的了。”
主人?这个有点荒唐的词语却让杰特愕然了。回想起来严格地说这两个怀中玉人也可以算是自己的……
唉——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看来如何带领这帮人走出一个光明的未来将是自己日后的主要任务了。
看着撒兰妮恭敬无比地向自己跪地磕头然后把身影没入黑夜中杰特不禁感慨万分。
自己今后将何去何从呢?
在虎狼环视的利卡纳里面自己太弱就会像那风中的枯叶被随便欺辱随便玩弄。但太强呢?恐怕会成为三个王子合力优先除去的对像。
但自己真的只能在三个王子中做出选择吗?
轻轻抚摸着爱人的同时杰特的思绪飘到了远方开始触寻一个他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秀一和太鹰都想我当皇帝其实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一直都在逃避而已。
逃避自己的过去。
逃避自己的潜力。
甚至逃避自己的将来。
我到底能做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武士?将军?贵族?一方霸主?还是……天下之王?想到这里杰特不禁打了个寒颤。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
宽大但厚实。有力又不失灵巧。
仿佛这只手可以用来拿笔、用来拿枪、用来指点江山……
杰特忽然现自己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巨型的沙曼加柔石石非石、玉非玉、泥非泥但可以随意雕刻柔捏成千百个不同的形状。
我对利卡纳忠诚吗?我真的能成王吗?
内心有一个声音——与其让别人做皇帝倒不如自己做皇帝!
杰特又打了一个寒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现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感觉上我就像那浩瀚的宇宙永远那么黑亮、那么深邃、那么无边无际如同一个可以无限扩大的容器放什么东西进去都行拿什么东西出来都可以。
身为一个人类我可以变身。
身为一个人类我可以承受嗜血之神那几乎是无穷尽的可怕力量。
身为一个人类我竟然可以凭一己之力成为威震神、魔、修罗三界的修罗王。
本应是个普通人的我还可以随便想出无数个千奇百怪的作战方法。
到底我还可以做什么?
……不!到底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我怎么可能做到这些的?
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