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季府便来兰竹院的扶月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
手指从水里抽出来,季玉泽笑,看着他手里的食盒,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问:“你去后厨了?”
小秦跟着笑,扬了扬食盒:“嗯,后厨恰好有两碟红豆酥糕,奴才都取了回来。”
这几日只要扶月有空都会来兰竹院,备着她喜欢的点心总归是好的。
嗯了声,季玉泽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在皮肤底下投下细微看不仔细的阴影。
又是红豆酥糕。
他感觉自己的唇瓣似乎还停留着软绵的古怪触感。
扶月在他们转身入房间之前往后退了一步,躲进墙角,心脏怦怦乱跳,胸口处因呼吸不断地起伏着。
而季玉泽像是有感应般,行走间忽抬首往攀爬着藤蔓的一堵墙看去。
空无一人。
他收回目光,继续往相反方向走。
午后阳光铺洒,扶月身上镀上一层薄汗。
即使很久之前便知道季玉泽异于常人,可得知银铃铛一事后...好罢,她一时间还是无法正常地面对他。
倘若真的成了没有意识的傀儡,系统也不会提供任何援助,那就意味着自己将永远不能完成任务。
只能留在书里面的世界,不能回现代见她家里的‘皇后’。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件事,前不久在如祥楼的自我安慰效果一点点地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扶月如行尸走肉般慢慢地走出兰竹院,削肩细腰的背影落入站在亭阁之上的季玉泽眼里。
看着人逐渐远去。
捻住亭纱的手指缓缓收紧,指骨隐隐泛白,纱子被捏得变样,他弯了弯唇角。
没发出任何声响地取下发上的梅花簪,季玉泽静静地注视着。
看来,人都是不可信的。
心轻轻一动。
放下亭纱,他忽视那抹陌生的感觉,踱步至桌子,稳稳坐下,两指夹起一块红豆酥糕往嘴里送。
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腻、难吃。
小秦摆放好点心后,走到一旁整理木案上的画纸和笔,整理到那支刻着小白二字的笔时,手抖了一下。
不知为何。
看着这支笔,他想起了后院养的狗。
说来小秦也觉得残忍,好端端的一条狗竟不知被谁拔掉了一口牙,然后被锁在一间破房间里。
没错,被人发现时,狗已死了。
死因有两个可能,一是失血过多而死,二是被活生生地饿死,但无论是那种,结果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更离谱的是,当晚的值夜小厮说好像看到季玉泽曾出现在后院养狗的那个地方。
怎么可能,小秦当时不相信,瞪了那名小厮一眼。
当即警告对方得谨言慎行。
季府内人多口杂,一旦传开,且不论是真是假,还是会对自家郎君产生不好的影响。
可如今看来,小厮或许没看错,那么,那条狗。
他抬起头,对上季玉泽早便看过来的眼。
心猛地一跳,小秦扯出一抹苍白的笑。
季玉泽仿佛没察觉到什么,表情如常,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沾到碎屑,言辞轻缓道:“你也很喜欢这支笔?”
他慌忙地摇头。
小秦匆匆放下笔,打手势回道:“奴才一时失神,还望郎君责罚。”
看了,季玉泽轻轻一笑:“你最近怎么总是说责罚不责罚的。”
看着他的笑容,小秦的心七上八下:“是奴才不对,是了,今儿晚上扶二娘子可要来?”
没放置妥当的笔从笔山掉落,砸到地上。他一惊,快速捡起。
笑容凝滞,季玉泽似不经意地看了看亭子外,语气温和:“应不来,今日她玩得似乎很累。”
闻言,小秦点了点头:“那是不是不用留院门了?”
其实关不关院门也没关系,季府晚间皆有人巡逻,歹人很难进入,兰竹院以往晚上关院门只是个习惯罢了。
季玉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衣裳上的流纹。
“关了罢。”
关了?小秦表面应承下来,心却在想还是得留,万一扶月还是来了呢。
停了一下,季玉泽忽然问:“对了,月娘留在兰竹院的衣裳在何处,待会儿全部送到我房间里。”
小秦一怔:“是。”
*
晚上。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扶月已整理好心情,认为攻略既有进展,便要趁热打铁,不可因杂七杂八的情绪而前功尽弃。
再说,季玉泽现在应该放弃了那个想法了。
所以扶月沐浴过后,挑了件颜色比较素的衣裳套上,准备去兰竹院。
她躲开悦梨园还在守夜的丫鬟,确认扶媛睡下,不会来找自己,才钻狗洞出去。
由于夜幕降临,喧闹的京城逐渐恢复平静,向来沉静严肃的季府更是寂静。
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笼罩着安静的夜。
细细小小的繁星融成淡淡的光,夜潮浸润着花草,白日是挺热的,但晚上阴风阵阵。
弄得扶月有点儿冷,双手合拢衣襟。
途经之处,种着花草之地时而发出杂响,莫名阴森。
向来不信鬼神的她破天荒地默念几句阿弥陀佛。
行到兰竹院不远处,借着月光,扶月看到合上的院门,有点儿惊讶地微微张大嘴巴。
之前小秦都会给自己留门,今儿怎么关门了,她怀揣着疑问走过去,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原来没关上。
就说嘛。
扶月缓缓一推,门往两边敞开,走进去,往四周看了一眼,还是万年不变的阴沉。
没停下,她熟路驾轻地往季玉泽的房间去,放眼看去,灯还亮着。
人应该还没休息。
走到门前,扶月刚抬起手,打算推门直接进去,因为敲门,季玉泽也听不见。
结果还没碰到门便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好像是他的声音,又好像不是,她犹豫了一下,放下手,忍不住凑耳朵过去听,影子投落到门纸上。
皎洁的月色下,少女面带好奇。
这种声音、这种声音似是在......
还没想起是什么声音,咔吱一声,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掺杂着怪异味道的木兰香。
扶月僵着脖子抬头。
只见季玉泽眼尾微红,面色异样,胸腔微微起伏、衣衫皱褶地看着自己,嗓音带着莫名的低沉:“月娘?”
眼睛越过他,看进里面,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穿过的衣裳摊开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