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唤她(抓虫)(2 / 2)

季玉泽了然,转而问他:“你喜欢我吗?”

不按套路出牌使得小秦怔住,面露惊讶,迟钝一下后答:“奴才肯定是喜欢郎君的。”

季玉泽笑:“那你喜欢我父亲吗?”

小秦迟疑,季明朗从不亏待下人,但做事会很绝情:“喜,喜欢老爷。”

不知怎地,他笑意放大了点。

想了想,小秦又赶紧补一句:“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因为知道季玉泽讨厌人说谎,他也不擅长撒谎,不如从实。

打乱棋盘上的棋,季玉泽笑敛了敛:“喜欢可以喜欢很多人,且分很多种,自愿喜欢和被迫喜欢、伪装喜欢等。”

稍顿,他接着说:“喜欢也可以消失。”

所以,喜欢很虚无,落到空中,抓也抓不到,摸也摸不到。

下榻,季玉泽拦住小秦要给他倒茶的手,自己亲手倒了杯,茶放了很久。

冷掉的茶水能凉入心。

沉默了半晌,季玉泽搁下青白茶杯:“小白回来了吗?”

他看向小秦,眼神平静。

兰竹院养了一只兔子,原是野兔来着,可能季玉泽浑身有股清幽的香气,它在林子跟了他一路。

最后,小秦觉得它很有灵性,建议带兔子回兰竹院。

季玉泽给它取名小白。

但没想到,放兰竹院养了两个月,它前日偷偷地跑了出去,没再回来过。

小秦苦着张脸,看样子就要跪下:“望郎君责罚,是奴才没照顾好小白,它还没回来。”

季玉泽扶住他,抬起眼笑道:“无事,一只兔子罢了,而且,是它自己要走的,与你何干。”

从古至今,人也难养熟,更别提动物。

只是,可惜了。

他拾步朝阁门去,边行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小秦道。

那么快便午时了。季玉泽颔首:“退下罢。”

“是。”

*

扶月坐在床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睛还在眨,说死了也有人信。

忽闻门外叩声,来人是送吃给如烟的。

如烟无所顾忌地开门,让奴婢站门外等候,自己则接过食盒走进来,一一将饭菜放下,再把食盒递出去。

“待会儿再来收拾。”如烟吩咐道。

从门那个方向压根看不到床,扶月也就没被发现,也是如烟肆无忌惮开关门的原因。

毕竟李忠林给别院下人的命令是不许如烟逃掉,其他的都要听她的话。

如烟发话不许他们进来,他们肯定不敢。

扶月顿感无力沮丧,等如烟良心发现,放自己离开不太现实,不过对方还不算泯灭人性。

喂了她吃几口白米饭。

白日这个别院都没多少人走动,夜晚更寂静,繁星陪伴着冷月,别院掩藏于昏暗的灯光之下。

扶月坐了将近一日,坐得腰酸背痛,水眸盈盈地望着如烟。

一直发愣的如烟,见扶月颇为可怜的模样,微微皱眉,站起来,托住她的脑袋。

慢慢放下床,然后把双脚搭上去。

明日时间赶,怕来不及梳妆打扮,于是如烟选择提前一日弄好这些。

等李府的人接扶月走后,藏在衣柜里的自己再出来,后面用银铃铛控制她于李府内偷出自己的卖身契。

毕竟扶月长得好看,即使知道娶错了人,李忠林还是会留她在李府的。

所以才有机会偷出卖身契。

如果能办妥这些,便能离开京城,也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烟站床榻边,注视着扶月,目光溜溜一转,粉唇轻启。

“我以前一直住在西域,阿翁来大凉京城做买卖,多年未回,我来此便是想寻寻他的。”

扶月眼睫扑闪扑闪地眨。

不是很理解如烟为何突然说这些,无论多可怜,也不是如烟害她的理由。

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如烟转了个身,关掉总是吹风进来的窗户,背对着扶月。

“但前不久,我得知阿翁死了,于是想回西域,可天不遂人愿,被李忠林骗我签下了卖身契。”

说着,她抬了抬手,声音略带哽咽,视线一顿,看到扶月脱下来的衣物。

最上面有个荷包。

轻轻的,没什么重量,也没什么香味了,却像它主人一样漂亮,如烟将它揣手心里。

掌心沾了些白色粉末。

她没留意,顺势靠到椅子上养神。

*

一转眼,天亮了。

如烟一夜未眠,重新打开窗,拿起绣着鸳鸯的盖头往同样不曾入睡的扶月过去。

扶月极为嫌弃盖头,若是今日嫁的是季玉泽,说不定就能完成任务回家了。

嘭嘭嘭,敲门声大而有力。

如烟朝外面喊了一声何人,透过南边的窗,看了一下天色,尚未到李府派人来接她的时辰。

昨夜里,如烟也对别院的下人说,今日不用进来替她梳妆,她自会弄好。

敲门的人是别院的下人的可能性不大。

没得到回答,如烟心悸,左手拿银铃铛,警惕地望着因敲门而震动的木板。

咔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如烟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长手一扯,往一边摔去,砸到纤腰,闷哼了声。

好在下意识护住银铃铛。

这时,她才看清青年的容貌,淡阳照着他的侧脸,烘托出一股如松柏的干净。

扶月直觉有救了。

果不其然,盖头一掀而开,像一块没人要的破布,旋转了几下,掉地。

没了盖头,经精心打扮的妆容呈现在人前。

季玉泽眼神定于她红艳的唇瓣。

抬起拇指柔柔地擦,他貌似已忘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上下打量一番扶月的着装。

轻声问:“扶二娘子,你这是要当别人的妾?”

听了这个问题,扶月想抡一脚他。

如烟踉跄着立住,忍住腰间传来的痛意,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季玉泽依然认真地拭擦着唇脂,弄得指腹成了红色也不介意:“大红色不适合你,很难看。”

扶月囧。

对于他奇奇怪怪的关注点,她接受无能。对了,他是如何得知她在这儿?扶月疑惑。

受到忽视,并不知他失聪,如烟恼羞成怒,使劲地摇了摇铃铛。

“推开他,把耳环扯下来,含入嘴里。”

耳环是金子所制,吞下去能要人命。

得此命令,扶月可谓是含泪地塞进嘴巴。

季玉泽确实没料到如烟会来这一招,吃了失聪的亏,不过他镇定如石,迅速地捏住她的脸颊。

唇脂糊到不能再糊的唇瓣受力微张开,扶月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丑到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幽幽地抬眸看如烟。

如烟咬了咬唇,使出杀手锏,威胁道:“你如果再搅和我的事,别怪我与她同归于尽,立即给我滚出去。”

季玉泽缄默不言。

扶月闻言腿一软,很想扯着嗓子大喊:他听不见!别浪费口舌!

触不及防的,她口中多了两根手指。

当妾的金耳环不算大,有些难找,季玉泽耐心地搅了几下,另一只手微微用力,扶月的嘴巴张大了些。

他,他把手指,伸进她口腔里...扶月震惊。

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虽然他单纯是为了救人,但她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如烟心一横,举起一张木凳朝他砸去。

与此同时,季玉泽找到了金耳环,两指夹着它,抽出来。

指尖不可避免地带了些晶莹,他眼眸动了动,扔掉金耳环,并未第一时间擦干手。

余光扫见如烟,他侧身一躲。

眼见木凳就要当头劈向扶月,季玉泽长手一挡,手腕调个方向,转而一抢,木凳落入他手中。

在如烟恍惚的瞬间,还顺利地夺得银铃铛。

扶月今日过得像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看到银铃铛让季玉泽稳握着,她差点喜极而泣。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脸色死白的如烟,摇银铃铛,不急不缓地对扶月说:“跟我离开这儿。”

如烟闭了闭眼。

两行清泪落下,她跌坐在地,哑声道:“你们能不能救救我?”

没人回。

终究还是逃不过嫁给李忠林的命运,天意弄人,给了希望,再夺走,令人彻底坠入谷底,万劫不复。

扶月越过如烟,她只是睁眼看着,没阻拦,因为知道无能为力了。

卖身契还在李忠林手中。

就连控制蛊虫的银铃铛都没了,扶月不再受她控制,还有谁能帮自己呢?

如烟软了身子。

*

别院外,小秦牵着马车,焦急万分,季玉泽并未解释为何要来这里,只让他在此处候着。

私闯别人的院子,叫人发现,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严重些,怕还是会闹上官府。

幸好别院此处偏僻,离街道远,小秦守在这儿好一阵子,都没瞧见一个人。

受蛊虫控制后,扶月翻过很多次墙,没有一次是自愿的。

唯独这次。

只是奇怪季玉泽为何不说一声许她恢复如常、行动自如,这样应当便能暂时不受银铃铛所控。

难道他一时忘了?

当小秦看见季玉泽与扶月一起翻.墙而出时,手一僵,握着的缰绳掉了。

啪嗒,缰绳砸到大腿上。他问:“扶二娘子怎会在这间别院里头?”

季玉泽没回,示意他撩开帘子。

侍奉多年,小秦情绪收放自如,忙抬手掀帘。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小秦不多问,压下八卦之心,识相地驱车离开。

扶月落座于季玉泽正前方,他低头观银铃铛,没看她。

银铃铛上刻着两个字:诱魂。

季玉泽曾看过一本记载西域蛊虫的书,里面详细地描述过诱魂蛊,记得,它能使人说实话。

一片木兰香侵蚀过来,扶月只觉心尖颤了下。

他半蹲到她面前,唤她:“扶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