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楚南栀环顾着四处凋敝的民生,别说瓦房,连茅草屋都看不到几间。
马来福瞧着她自打下山后就一路东张西望,想来也是没有来过这种贫瘠之地,耐心的与她解释道:“这里的人大多都住在船上,能上岸盖得起茅草屋的说明打的鱼颇丰,至于县里那些住瓦房的土财主大多都是靠着盘剥压榨渔民眛来的黑心银子。”
以前看书时,楚南栀就在书中看到过对古代渔村的描述,来之前大致想象过这里可能有的贫穷,但没想到会贫瘠凋零成这样。
马来福与她耐心的讲解了一番,目光飘忽不定的瞥了眼孙柳氏母女,神情忽然变得比较愤懑:“要说这海康县会捞银子的人也大有人在,上至县衙那些大小官吏,下至市井无赖,偏偏我这姨父是个实性子,带领方圆几里的村民们打了一辈子鱼,银子没捞着半分,却将自己人给搭了进去,栀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听着他这番嘲讽不像嘲讽,夸赞又不像夸赞的话,楚南栀有些哭笑不得。
沉默了片刻,她偷偷的斜倪了眼孙家母郁下来的脸色,便对马来福开导道:“来福,你也不能这样说你姨父,他虽出身微末,却能想着为百姓谋福利,这样的品质也是难能可贵的。”
“就是。”
孙柳氏愤愤的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瞪向马来福:“要不是你姨父和村里的乡邻们,你在海康县早就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马来福不服气的冷哼了声,便见远处一群村民陆陆续续的围了上来。
见到这一行人,隔着老远就有人大声唤道:“柳嫂子,你和闫芳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山里躲上一段日子吗?”
孙柳氏见到村里人,先和楚南栀示意了眼,激动的迈着小碎步朝那群人冲了上去,一群人嘘寒问暖的寒暄了一阵都聚拢到楚南栀跟前。
孙柳氏亲切地拉着楚南栀与大家引荐道:“这位是芦堰港那位神探楚娘子,这次她特意来咱们县里替拙夫伸冤的。”
听到这个名字,听说过的都一脸惊讶的开始纷纷小声议论,没听说过的仍然保持着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
但这个时候还有人想着为孙伍吉伸冤,悄悄议论一番之后,都不由得肃然起敬的看向楚南栀。
为首的是位瘦骨嶙峋的短衫老者,他恭敬的拱了拱手,佝偻着腰满目慈容的说道:“老朽是咱孙家村的里正和族长,楚娘子能来为伍吉申案,老朽和大家感激不尽,快随老朽到村子里面去吧。”
“好。”
楚南栀轻应了声,被众人簇拥着往村子里赶。
到了孙伍吉家,孙柳氏开了锁,请大家入堂中落座。
在山里时听说孙伍吉是海康县有名的渔户,脑海里想着他家里条件至少应该不比楚家差,可四下里环顾一遍后,发现除了围在鱼池中央的四五间破草屋以外,再也看不到什么别的景致,心里这才隐隐意识到:他们口中所说的有名渔户原来真的只是很有名而已。
楚南栀刚坐热屁股,便见周围赶来的邻居们手里拎着东西进来,一个个一边细细打量着她一边往厨屋里走,边走边喊:“柳嫂子,各家都没什么茶叶了,我们凑了几个鸡蛋过来,六郎家里昨日刚晾干的鱼他偷偷的藏了两尾,晚上就用这些先招待客人吧。”
听到这话,孙里正一脸辛酸的强颜欢笑道:“只能委屈楚娘子先喝些白开水了。”
“嗯,我比较喜欢喝白开水。”
楚南栀嘴角含笑,想到方才村民们说的话,忍不住诧异道:“为何自家打的鱼还得偷偷摸摸的藏着?”
“咳,楚娘子有所不知。”
孙里正苦着脸道:“自打伍吉下了狱,咱们附近的几个渔村都划归给了康家掌管,这几年渔税颇重,鱼池的幼鱼都已赶不上趟,为了缴上渔税,大家都拼命的出水打渔,浅滩处的鱼被打了个干净,深水处的鱼又难以打捞,
伍吉在时尚能替我们大家与县里周旋,可如今倒好,康家不仅要替县里加收每月的渔税,还得补缴前两年欠下的租子,没了活路大家自然得想着保命。”
“原来如此。”
楚南栀默默的隐去内心渐渐升起的愤慨,心道:这不就是所谓的官逼民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