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尘接过颜婧儿手上的灯笼，送她回到洗秋院。

也知是是颜婧儿的错觉，总觉得顾景尘进了趟颐夏院之后就变得沉默了许多。

到了洗秋院门口，颜婧儿停下，对着顾景尘福了福：“我到了，大人回吧。”

“明日休沐想做什么？”顾景尘。

颜婧儿说：“书房温书，离升学考试没多久了，我得抓紧呢。”

顾景尘点头，将灯笼递寻声过来的婢女，而后转离。

许是每个少女的豆蔻年华，都会有一段酸酸甜甜又跌跌撞撞的经历。颜婧儿便是这样，一边努力书院读书，一边偷偷藏着敢告人的欢喜。

这样的时光，犹如一颗青梅，青涩、且还有几分甜蜜。

偷看话本子这事也渐渐的没再有人提起，这之后的日子，顾景尘像是忙碌，鲜少喊她百辉堂吃饭，后来西苑也几乎没再见到过顾景尘。

唯有一次，见得久的，便是之后有一天顾景尘来国子监讲学。

颜婧儿记得他灵台上讲学的那日，灵台下站了许多学子，有的还私下讨论顾景尘的生平，大多数都是跟他的丰功伟绩有关的。

说顾景尘聪慧博学拜师无数，说他为官手段了得，连太子都礼让三分，还说他十七岁时便敢独自前往敌国游说劝降。

总之，都是跟他令人瞩目的事迹有关，说得神乎其神，近乎像个人，倒像是那高山之巅可望而可即的谪仙。

那一日，灵台上的人讲了什么颜婧儿记得，她光顾着盯着俊脸而骄傲了。

后来，隔壁号舍的宋盈也搬进了颜婧儿她们的号舍，三个小姑娘整日黏糊一起，关系越发亲密。

偶尔趴一张榻上偷看话本子。

偶尔也八卦地说起东三堂某个师兄文采斐然，长得俊朗。

偶尔也，某个月朗风轻之夜，坐于窗前聊起少女心底的秘密。

宋盈十四生辰那日，她财大粗地定了一桌席面，还瞒过了监丞耳目，让人送进了号舍。

三个小姑娘关着门，屋胡吃海喝，还偷偷喝了点果子酒。

果子酒味甜，一小心就容易喝多，后劲上来，三人都迷』迷』糊糊的，少女心事也渐渐浮上来。

褚琬靠窗边，醉眼迷』蒙道：“我爹娘之意是让我国子监结业后就嫁人，可我想嫁人呢。”

宋盈说：“你从国子监结业大抵也十六七了吧，也差多该嫁人了啊。”

“可我上国子监意义何？读完书就回嫁人么？”

褚琬叹，但心也清楚，上京的权贵人家将女儿送来国子监，都是盼个光宗耀祖然后再为家攀一门贵亲么。

她爹爹自然也是这么期盼的。

“总之，我想那么快就嫁人，再说了”褚琬道：“还有点害怕呢。”

“怕什么？”

“我跟对方又熟，突然成了亲住一起”褚琬憋闷道：“难道你们就担心吗？”

宋盈摇头。

她今天刚好满十四，等国子监结业了差多也是回嫁人的。过她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老家已经有个青梅竹马等着她，两人都有婚约了的。

她道：“我殷哥哥从小认识，跟他住一起也没什么好。”

“你的殷哥哥是什么样的？”颜婧儿来了点兴趣。

“他嘛，”宋盈害羞道：“还考功名呢，过对我极好，主是长得好看，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同意跟他定亲呢。”

宋盈没什么大志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继承万贯家财一条无忧无虑的咸鱼。来国子监上学也是她爹送来光宗耀祖的，耀完祖就回富贵咸鱼。

褚琬颜婧儿都笑成一团。

“你呢，颜婧儿？”宋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颜婧儿脑海顿时浮现顾景尘的模样，她想了想，说道：“满腹经纶，博学睿智，本事厉害的，而且长得好看。唔个子还得挺拔高大，腿长有力，文武，差多就这样啦。”

褚琬：“”

宋盈：“”

两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面色』带着点担忧。褚琬道：“颜婧儿，你这样挑剔估计是找着夫君了。”

她说：“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人你相公？”

颜婧儿抿唇含笑，因心藏了个世间好的男人，有隐秘的骄傲欢喜。

“哎，说这个了，”褚琬道：“再过久我们就从崇志堂结业了”

十三岁的颜婧儿心下了愿望，就始期盼长大，并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好到够配得上那人。

好到，也让那人喜欢自己。

她始努力完成学业，每次都争取考甲等。国子监学琴棋书画，颜婧儿自己擅长的领域选了几科，之后又拉着褚琬宋盈一起选修了茶道、插』花。

书院的生活丰富且多彩，这期间，她结识了更多同窗好友。

至于书院外边那些贵女们，偶也有下帖子请她赴宴，但大多数颜婧儿都以学业忙为婉拒了。

颜婧儿的御马术也精进少，女先生的导下，她仅学会跑马，而且还进行各样的骑马娱乐活动。下半旬时，她还参加了一场国子监的女子马球比赛。

除此之外，颜婧儿发现，自己子变也颇大。

之前顾景尘送的那些衣裳几乎都再穿了，倒是她长高了多少，而是体某个部位始发育，她有时候沐浴小心碰到都疼得行。

甄嬷嬷说，这是每个姑娘长大都经历的过程，忍一忍就会过，颜婧儿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东三堂的那些师兄们频频回首看她时，她又觉得顶着这么两团东西怪好意思。

于是，甄嬷嬷婢女们知道的情况下，她就偷偷自己缠上一块布，祈求长得这么快。

因为，几乎快超过褚琬了。

她都羞得行。

可后来这事还是被甄嬷嬷知道了，素秋她沐浴时发现了上缠布的痕迹，甄嬷嬷就又苦口婆心地她叨念了一大通，终让她打消了缠胸的念头。

翻年后的二月，是国子监升学的日子，国子监每个学堂的学期是一年半，一年半便始考试升学。

颜婧儿虽然入学得晚，但好刻苦努力，成功地完成了学业。与之一起的还有褚琬宋盈，三人顺利地得以升学。

过升学东三堂之前，书院都会举办一场结业典礼，学子们纷纷准备自己擅长的才艺，还可邀请家中长辈前来观礼。

这是件隆重的事，众人面前展现才艺，仅可以为自己博美名，也还让自家长辈们也脸上有荣光，因此学子们都纷纷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结业典礼上，往往书院中的女学子们更有看点，准备的才艺也颇受大家瞩目，甚至还有一些东三堂的师兄们都暗暗讨论，西三堂的师妹们哪个更值得期待。

就连平日看着对事情漠关心的姜钰，也积极准备这次的结业典礼。听褚琬说，姜钰仅邀了家中长辈来，还邀请了好友，包括鄂国公府的那位娇蛮小姐公孙玥。

颜婧儿然也例外，她擅长古琴舞剑，准备才艺的时候还挺纠结。

直到有一日，宋盈看见她站春光下晾衣裳，举手、垫脚、纤腰微微伸展时的模样，令她愣了许久，赞叹道：“天呐，颜婧儿，我突然发现你变得一样了。”

颜婧儿扭头好笑：“哪一样了？”

“说上来，”宋盈说：“你像个大姑娘了呢，举手投足间，真好看。”

因她这句话，颜婧儿灵机一动，决定才艺展示选择舞剑。

而且，她有个想法。

她想邀请顾景尘来观礼。

十五休沐这日，颜婧儿提前收拾行李回到常府街。

回洗秋院换下青衿后，又让素秋梳了个好看的发髻，想了想，还从妆奁取出一枚白玉簪子插』入发间。

素秋见了笑道：“姑娘书房温书为何还特意簪簪子？”

“素秋姐姐这就懂了，”颜婧儿说：“女为悦己者容，我便是那个悦己者。”

“打扮好看了，温书的心情也愉悦。”

她随意胡诌了一通，丫鬟门听她这谬论闷笑已。然而颜婧儿却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敢说出来。

因为，她等会儿借故题目懂，百辉堂请顾景尘，而后跟他说结业典礼的事。

颜婧儿收拾妥后，先了趟书房，约莫等了两刻钟，然后才从书架上随意取了，抱着百辉堂。

出了拱门再穿过甬道进入二道门天井，上台阶时她心跳抑制住的渐渐加快。

百辉堂此时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属官顶着寒风等书房外头。小厮见她来了，过来询通传。

颜婧儿摇头，提着裙摆先对面的正厅等着。

正厅燃了炭盆，暖。许是等会儿顾景尘过来这边吃饭，婢女们提前准备的。

一个婢女沏了热茶进来，是顾景尘惯爱喝的普洱，颜婧儿后来也偶尔来百辉堂，但每次来都选择喝这个，婢女们渐渐的也再她泡花蜜茶。

颜婧儿抿了口，她现也来越接受普洱的苦涩滋味了，甚至喝得多了，还品出那么点苦后甘甜、内敛且沉稳的韵味。

她视线转向外面，看见一个官员从书房出来，另一个又抱着卷宗进，应该一时半会没忙完。

颜婧儿喝完茶，索性』站起来打量百辉堂的景致。

经过一个寒冬之后，百辉堂的植物凋零了许多，过原本百辉堂就没多少绿植，却是越发显得冷清了。

许是顾叔看过，特地让人从温棚搬了几盆菊花过来放廊下，菊花大朵大朵地绽放，颜色』明艳耀眼。

颜婧儿蹲一盆菊花面前，百无聊赖地数花瓣玩。过了会儿，有婢女喊她，她转头看，才发现顾景尘已经忙完出来了。

他一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长玉立于廊柱下，目光清浅且平静地看向这边。因背着光，显得影寂寥而清瘦。

似乎，唇角还含着那么点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颜婧儿的心空了下，仿佛被摄了魂。